“宫里?这时候夜宴都快散了,如何赶着这个时候来了。”张靖顿时一愣,面露不解道。“你小子可瞧清了?这黑灯瞎火的,许是认错了。”
萧帝微微阖目,将盏中酒仰首饮尽,极力压下心中的那抹清浅的悸动。诽谤君王,便是极刑,再无例外。再者,就算邵长韫位及定国公一爵,只凭他一介文臣之身所得的俸禄犒赏,本该两袖清风餐饮露。可他手中却握有代价连城的《兰陵雅集》,实是诡异非常。
且忆当年,本身恐他娶妻生子,心有拘束、不能放心暗藏,他便毕生未娶。结束只收养一子,伶仃孤苦、了尽残生。
“定国公长女……”那内监总管面上略过一丝难堪之色,嘴唇开合了两下子,却不知要如何回禀萧帝。
谁知那内监却同锯了嘴的葫芦普通,任由张靖好说歹说,竟是半分口风都不露。张靖那火爆性子一上来,骂又不能骂,打又不能打,直把他急了个抓耳挠腮的猢狲样。
邵长韫亦叫这内监总管的灼灼目光唬了一跳,心中凝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两人私语了一番。初始,那内监总管的神采还算淡然,却不料未等那小内监说上两句,他便蓦地失容,面露骇然的望向邵长韫。
萧帝发觉到那内监总管的异状,腔调懒懒道:“但是那邵家长女到了?如何还不出去,真是好大的架子。”
萧帝把玩动手中新换的酒盏,缓缓地转动着浑浊的老目,锁目于殿中的那抹清傲身影,突觉一丝阵神思恍忽。一时候,那段他向来不肯提及的旧事,蓦地涌上心头。
当年,萧帝本身也不过是一个胸怀凌云志、心有攀天意的血性少年。当年,也有那样一个如玉似仙的少年,果断地跪于本身面前,誓死尽忠。当年,本身也曾与他歃血为誓,指天为约……时至本日,逝者已矣,前尘尽散。可那句“粉身碎骨魂飞散,心比青山志不改。”的誓词却一向幽幽回荡于萧帝耳侧,恍若一把挫骨利刃,一刀一刀的消磨着萧帝余生未几的光阴。
且忆旧年,他大开城门迎铁甲,拥戴本身登皇位,却自此背上了背主弃义、卖民贼臣的臭名。历尽世人白目,受尽万民唾骂。
“坏了,可别是……”张靖心中格登了一声,也顾不得别的,将鸟笼子往那小厮怀中一塞,便疾步向大门奔去。
“哎呦呦,张管事,还玩呢,那……宫里来人了……”那守门小厮跑的气喘吁吁,握动手中的瓜皮帽直呼扇。
未几时,邵子姜便扶了环儿自内院袅袅而来,徐行上了宫中来的马车。那内监见状,也不断留,带着载了邵子姜与环儿的马车一起疾行赶至宫中,暂无别话。
却说这张靖自邵子姜领旨入宫以后,心下犹自不安。这宫里平白下来的一道旨意,已然将张靖的心神尽数扰乱。他搓手顿脚地转悠了两圈,心中却无甚章程。恰是烦躁难安之时,张靖忽的忆起邵长韫留下的阿谁荷包,心下一横,便急手拆了开,却不此时宫内业已是浪打朱门,大厦将倾。
就在萧帝神思恍忽之时,殿后转进一个白面小内监,悄悄对着萧帝身侧的内监总管招招手,轻声将他唤去。那内监总管闻声,轻手重脚的下了金阶,疾步至那小内监跟前。
彼时,万寿殿内寂然无声,只要一两点红烛爆破的“噼啪”轻响偶尔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