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师侃侃而言,一段不轻不重之言,却已然将此事利弊尽数摊于了萧帝面前。他话中暗锋,如同当头一棒,狠狠敲在了萧帝心间。
康王未曾发觉萧帝表情突变,仍旧大刺刺地回道:“抄家灭族,以扬圣威。”
且说萧帝听得淮王这番说道,眸复兴色一闪,扶须说道:“老三所言,倒是很有几分事理。本朝自主国始,一向便以仁孝治天下。就算是那些恶贯充斥之流,只要心生悔意,发誓改恶从善,便也能觅得一丝朝气。而这邵长韫追根究底,也算不得是甚么大奸大恶之徒,如果……”
就在萧帝暗自深思不语之时,立于人群中的康王见萧帝面上神采似有松动,心中不由蓦地一凛。本日这番变故,恰是他打击淮王的大好机会。虽说事已至此,谢邵两家攀亲之事,已然有望。可邵长韫感化朝堂数载,虽说他已命丧鬼域无可何如,可他多年运营所余权势却仍旧健在。难保邵家余孽不会破釜沉舟,尽力支撑淮王一派。如有那日,应对起来,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费事事。而现在,情势于他而言,倒是一片大好,何不顺势为之,将邵长韫残存权势极力肃除。
“多谢圣上抬爱,老臣愧不敢当。”陈老太师轻咳一声,沉声说道。“罪臣邵长韫之女违逆诽谤君主,其罪当诛,自是不成逆之真相。而罪臣邵长韫身为其父,未尽其教养之责,实是有违为父之道,亦是万死难辞其咎。现在,这父女两人俱已伏法,且这邵家余下之人,也不过是些老弱妇孺之辈。短识鄙意,料也与此事无关。本日之事,如果另行追罪,亦不过是百条性命罢了。而圣上自即位至今,一贯是以仁孝事天下,天下百姓百姓无不交口奖饰。观圣上之言行,尊为处世之典范。蝼蚁杀之,不敷以称扬龙威。一招之失,落到天下人的眼中,只怕是有违明君之道。其一尚且如此,而这其二,邵家却另占了一份建国立朝的从龙之功……老臣鄙意,圣上圣机杼断,当三思而后行。”
康王话音未落,萧帝心中便是格登一声,眸间沉郁之色顿起。若说邵长韫临终所说之言,已然让萧帝心底疑云满盈。那现在康王欲将邵家斩草除根之举,已然让萧帝心间顿生防备之意,望向康王的双眸也已不复方才那般平和。
淮王察举到王皇后所示之意,心中对本身的猜想已然有了万分掌控,他敛袖上前,恭敬回道:“启禀父皇,儿臣并不苟同康王所言。就算邵家未有建国立朝的从龙之功,得以功过相抵以消重罪。就凭今儿是父王万寿华诞之日,也不成再见半分血光之气,免得浑浊圣体龙息,徒增业障。相较之下,儿臣倒感觉陈老太师之言颇合仁和之道,与父皇圣德之名更加相称。儿臣窃觉得……”
萧帝此番神采窜改,自是瞒不过旁侧王皇后的眼睛。王皇后眉心微动,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淮王,方才高悬之心已然落回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