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渊……不孝啊！”
邵长韫声涩语噎，诺诺不止。他敛袖拜倒，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蛇蟒天子，又那里及得上真龙天子来得名正言顺呢。”邵长韫轻叩窗框，打趣了一句。
不知何时，立于窗外的两个黑影悄声退去。
“以是娘亲不知。”沈辛夷勉强一笑，腔调涩若黄连。
“老奴……”张靖心内挣扎了半晌，还是游移问道：“那玉玺之事，爷已同廉王说了？”
邵子期收起平日跳脱的性子，肃容问道：“窥一叶可知秋，亦可障目。如果世人只能窥得此中一角，又该如何评说呢？”
“这才对。”张靖抚须大笑，点头不止。“用此物做买卖，倒是便宜廉王了。”
“张叔，慎言。”邵长韫立品不动，一字一句，却饱含悲怆与无法。
邵长韫轻微一笑，他知张靖生性朴重，夙来不通宦海里的场面话，遂耐烦解释道：“碧螺春茶，汤色碧绿清澈。而那普洱茶汤，光彩橙黄稠密。两茶相较，只这一个黄字，张叔莫非不懂吗？”
沈辛夷没法，只得取了件挡风的衣裳与子期披上。本身则提了盏羊角风灯，也未曾轰动旁人，携了邵子期，两人一起摸黑往前院而来。恰好因着此举，才叫两人撞见了方才一幕。
现在且说萧辕夜话归去以后，张靖自门外出去，便见邵长韫负手立于窗前，神采飘忽，不知归处。
黑夜如同一只贪吃巨兽，将邵长韫内心的痛苦与无法如数吞下，只余下一丝清浅的悲鸣回环于渺渺星空当中。
邵长韫听得张靖略为短促的喘气之声，侧身笑道：“张叔，要说甚么直言便是。”
邵子期悄悄拉了沈辛夷的袖口，轻声问道：“娘亲，祖父是个甚么样的人？”
“呸呸呸，爷也不盼点好！背面的路，还长着呢。”张靖面色瞬时红涨，连啐了几声方才作罢。
倏然，邵长韫举头大笑，其声惨痛悲切胜似孤狼夜嚎，锋利刺耳如同夜枭啼鸣。他面露悲戚，狂笑不止，几行清泪簌簌滚落颊边。
“是孩儿无能！无能啊！”
“爷，老奴是替老主子不值！”张靖大嚎了一声。“真想直接冲到那狗天子的金阙城中，一刀体味了宿恨！也落得个痛快！”
张靖徐行上前，立于邵长韫身后，双手攥起复又放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邵长韫哽咽不能成言，身子渐次滑落在地。他有力地以拳击地，却没法停止他疼入骨髓的悲惨。
“为何不知。”邵子期眼中迷惑顿起。
“那……那廉王爷承诺了吗？”张靖嗫喏问道。“老奴在内里听着，廉王结束也没有表态啊。”
屋门吱嘎开合两声，渐次归于安好。屋内的烛火却经不起这微寒夜风的培植，悠悠摇摆了两下，便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邵长韫孤身立于窗前，薄弱肥胖地背影渐次融入如墨夜色之间。
沈辛夷垂首看向邵子期，柔声说道：“是非功过，自有世人评说。娘亲一介妇人，如何能随便评判。”
“孩儿……孩儿不能为您正名……”
“张叔，夜深了，您老先归去歇息吧。”邵长韫背身相对，从喉间缓缓地挤出了一句话。
邵子期仍不放弃，诘问道：“莫非就没有人替祖父正名吗？”
邵长韫厉声呵责道：“张叔！您如果还这般打动，别怪我不顾念您与父亲的交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