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千总还未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吴县官倒下后暴露的一张面无神采的脸庞。
明德帝置若罔闻,负手鹄立堤上远眺那奔腾不息的水面。
声音戛但是止。
不是吴县官不知该如何说,而是他再也说不出口。
“瞥见了没有,谁再敢逃窜,这就是你们的了局!”
胡千总从未见过当明天子,他看看倒在地上流了一淌血的吴县官,又看看面前撕了一张假皮脸的高大威仪男人,一时不知是真是假。
“这就是……你二人亟欲向朕夸耀的水道功成?”
二人仍然战兢冷静。
来人恰是会玄县县官吴有才,也恰是那蛇精脸小妾的老爷。他停下来接过师爷递的帕子擦了汗,缓了半晌才缓过来,“朱大人,朱大人派了人来,奉告下官,说是恐怕有朝廷中人过来微服巡查,叫我们从速筹办筹办。”
“如何措置?”大胡子从不是个爱动脑筋的,上官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臣在!”
“朝廷来了人?来了谁?”
空城。满目苦楚的空城。
死普通的沉寂。
水利局监史丞朱兴为与大将军邹经业在半道上得知了这天大的动静,一起驾马疾走而来,仓促整了衣冠后与众部属赶来水坝,对着正了望河道的九五至尊的背影胆颤心惊下跪,“臣等接驾来迟,臣等罪该万死!”
湛煊此时内心已说不出是多么气愤滋味,他的臣子,竟然是如此对待他的百姓!
吴县官抓抓耳朵,小眸子转了几圈,“不如,我们干脆将他们全都扔进水里去便完事了,归恰是些贱民,家里也没……”
湛煊听圆脸少年这么说,就已坐实了修水道之事定有玄机,贰心中有怒意,下了决定要查明本相。原觉得还须暗中查访一番才气发实际情,谁知本相倒是那般一目了然。
一个犯人见状,回身就想逃窜,早有兵士守在一旁,追上去二话不说,拔刀就将人自后捅杀。
“唉,水道倒不是甚么事儿,就是这……”白瘦子县官用嘴努努那成堆的尸山,“朱大人怕御使瞥见了,引发不需求的费事,是以叫我们从速措置措置。”
众犯人瞪眼抽气,噤声对望不敢言。
“好!”
湛煊的拳头青筋鼓起,差点就想上前去。圆脸少年早已吓白了一张脸,豆大的泪珠子又滚落下来,他的父兄,必然已成了这些尸山中的一员。
二人不敢作声,底下一干人等也不敢昂首。
好半晌,明德帝终究缓缓转过身,龙颜倒是如覆寒霜。
“邹经业,朱兴为。”
“哎哟,哎哟,官爷,官爷饶命!”那夫役又痛又哑地缩着身子告饶。
“朱大人也不晓得,只是守城门的差役说是有几辆马车带着帝都的通关文书进了会玄县,他说自帝都来的,见福州都已空了,还绕弯往会玄过来,不直走常州官道,定是直奔水坝而来。恐怕是圣上不信赖我们能顿时修好水道,派人下来一探究竟了。”
“抬开端来看朕。”
暗卫见天子终究忍不住动了手,立即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斩断明德帝手上的枷锁,团团护在他的四周,一人大喊:“圣上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朱兴为与邹经业二人跪在前头,互视一眼,盗汗自颊边滑落。
两人依言昂首,见到那饱含肝火的黑瞳,内心顿时再打了个突。
“他奶奶的……”胡千总抓了胡子一把,“看就看罢,归正我们也修得差未几了,如果照实禀报天家也许还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