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传昭！”连曜运足了中气，不急不躁，一字一顿的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不大不小，刚幸亏这十尺见方的石室转了一个圈儿，又朗朗的传回各小我的耳朵。
连曜却笑不出来，刚才说的都是内心话，现在就是在赌牌九。少年时连曜常在军中，蹲在火堆旁看老军棍们摸牌九，摸到好牌，万事大吉，手气不好，输的掉裤子也是平常。此时却抽中的是甚么货品，连曜心中没底。但赌牌还要一点，抢占先机，先发制人。
连曜扫了一眼世人，眼神凝重，嘴角微压，仿佛还在踌躇甚么，阿木约布沉声急道：“大师快撤，溪火部的人做完祭奠工夫就会冲出去。我们有力抵挡。”
黑衣人顿住了好久，各方俱是无声防备，石室里的霉气都凝重起来。终究，黑衣人摆了摆手，身边一众军人游移了半晌，缓缓退出石室。
连曜道：“你不问问我的计算，就这么笃定的跟我留下来。”这话倒是激起了宝生的猎奇，贴了过来，虚着眼睛盯着连曜。两人相离不过数寸，眉宇相接，呼吸心跳之声清楚可闻。
连曜笑道：“别闹别闹，痒的很。宝生我问你，你还记得’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前后句吗。”
连曜难堪看了看宝生，她仿佛也在细心察看黑衣人，缩着小小的脖子，像只冬眠从泥里爬出来的土拨鼠。连曜靠近她的小耳朵：“看来我压宝压错了，你爬道我背上，我们等机遇出去。”
还是黑布包裹的一具躯体，却煞有其事的换上些花花绿绿的道袍，头顶白乎乎的儒生方巾，肩头垂了两吊锦带，乍一看非常不伦不类的风趣。
连曜强咽下口水，持续运气调侃道：“我倒是奉告你，那天你的卷子出了甚么忽略，为何惹到武宗天子大怒。”黑衣人被一众土蛮推着压过来，毫无反应，的确不像活着的感受。
“我不肯定，以是才担忧。就想是赌把牌九，看运气了。”连曜不露声色的淡淡笑道。
胜负在此初见。
“如果没有猜错，你是中了景泰十五年那场瘟疫。”连曜冷冷道。
针落有声。
“瘟疫，瘟疫，你晓得是甚么瘟疫的话，还会这么轻松吗。”黑衣人饶有兴趣的打量连曜，嘘着嘴唇道：“是麻风病。”
赌牌另有第二点，不要赖皮，即便输的掉了裤子，也不能悔牌，不能认账。
宝生却没有依言，俄然像只支起耳朵的土拔鼠，蹦蹦跳跳出了地窝，喧哗起来：“就你这模样，给你第二次面对圣上的机遇，你也只会落得免落孙山的窘境，你觉得本身很了不起，但是依我看，你的学问离真正的大儒差远了去了，只会装神弄鬼的棍骗这些穷乡僻壤的蛮人。我是真正见过当世大儒，有本领你去和江西东林党的党魁去辩论学问啊，有本领你去和益州的江右学派去辩论学问啊！我奉告你，学问大不是吹出来的，是写书，写书你晓得吗，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你写了甚么东西，就只会穿儒生的衣服唬人！”
说完眼角一转，温温看着宝生，本想脱口而出道：“你随阿木约布出去。”却见宝生双眸清澈，卷着浓浓的迷恋，仿佛隆冬溪泉中的盈盈水纹，搅得民气醉，直想伸手拂平。
连曜避不开宝生的目光，沉吟半晌对余人道：“你们顿时出发，我留在这里另有计算！”话说着，却紧紧绞了宝生的手，细不成闻的放了一句：“你留于我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