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看看文官们眼神乱晃,不由嘲笑。他也曾经为人部属,如何看不出这些小行动?只不过懒得计算罢了。他的视野沿着一个个冠带仿佛的身影掠过,最后逗留在一处:“伯宁,你来讲说!”
一将鼓勇上前答道:“彼辈奔驰向南去了,虎威将军正在领兵追击。”
“起来!”
他旋即连下多道军令,调剂各种摆设;武将列中,一人一人受命出列,各自凛遵行事。
朝阳映照之下,这些色采斑斓的珠玉反射出华丽的光芒,明显每一颗都是代价连城的珍宝。围侍在四周的百余名持戟甲士目不斜视,身躯也纹丝不动;反倒是中年男人本人愣了一下,肝火刹时消逝了很多。贰心疼地看看手中被偶然粉碎的短刀,又看看满地散落的珠玉镶嵌之物,叹了口气,随即从车高低来,哈腰将珠玉一颗颗捡起,攥在掌内心。
“哦?”曹操生出几分兴趣:“让他们偷入垓心倒也罢了,随后雄师既已防备,必定多路围堵,竟还被他们逃了吗?”
“哈哈……那就看于文则的本领吧……戋戋江淮野人,倒有几分才气。”
雷远没有猜错,这中年男人就是曹军的统帅,也就是交战天下二十载、芟夷群雄略尽的大汉丞相曹操本人。
“愚觉得,丞相此番动兵,军容赫赫,威震天下,吴贼闻风而走,穷迫退兵,是其有自知之明的表示。我传闻,上古舜皇整军振旅,不动兵戈即慑服三苗,想来其状便如丞相逐退吴贼这般了。今后后,江淮之间的局势大定可期,这全都是丞相威德而至。至于本日的几个小小毛贼……丞相雄兵所至,如沃雪注萤;雷绪、陈兰之流虽首鼠反噬,毕竟不过乌合之众,其力不敷自强,其势不敷自保。但是,彼辈当中也有轻狡敢死之士,加上在此地运营多年、深通地理,不免有跳梁之举。对此我们不必理睬,以丞相治军之严,只要大张鉴戒,缓缓而行,自不会为宵小所趁。”
多少文臣武将急仓促自各处会聚来时,曹操如有所思,垂首不语。
中年男人一时惊怒交集,盯着雷远一行骑队的眼睛里,几近要喷出火来。或许是因为春秋渐长的原因,又或者是耐久兵马怠倦的影响,这数月来他比昔日要暴躁很多。一旦情感冲动,又常常引发头风,眩晕疼痛交杂,难以忍耐。
车架粼粼起行时,他了望无边无边的行军行列,忽又想起了刚才冲来放箭的那伙蟊贼,因而随口问道:“那伙贼徒当今如何了?”
其他文武数十人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妄动,也没有人随便开口说话。只听得晨风吹动四周布列的凹凸旗号,收回猎猎声响。远处各路兵马重新踏上路程,脚步声轰然如雷,而本队鉴戒仍旧。
说话之人身材高大,猿臂宽肩,阔面虬髯,边幅极有严肃,乃是典军校尉、行领军夏侯渊。他是曹氏亲族中极其善战的名将,夙来位高权重;此番出兵,是他陪侍曹操摆布,督领众将,并详细卖力有关雄师行动的一应安排。
夏侯渊悚然接令,躬身退出十余步外,这才上马奔驰拜别。
他所说的议郎,乃是以议郎身份督率豺狼骑的曹纯曹子和。
或许是感觉有北风吹过,曹操往车辆的边厢靠了靠,侍从仓猝取来一领裘服,谨慎翼翼地为他披上。曹操拢了拢裘服,将双腿盘缩到一起,双眼微闭,脸上暴露温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