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父皇犒赏的呀!
阿娇在旁,只低头,不肯说话。
惶惑又是那年的风景。一阵冷风吹来,他微微缩了缩肩,很快又是庭庭帝王威仪。身边杨对劲在旁道:“陛下,此处风大,不如折回长乐宫,与太皇太后一并用了晚膳,御驾复兴罢?”
“彘儿,你拿呀!”阿娇笑着催他:“将近化掉啦!”
这一头可撞的不巧,本身是偷着摸来长乐宫,瞧外祖,已是大忌,怎地这模样不讨老天爷的巧,恰好一头撞着这位宣室殿的主儿!
天子问话,却不成不答。陈阿娇觑天子,眼中还是当年再熟谙不过的情状,她眉角微扬,蓦地有些倨傲:“陛下并无禁足令,妾居长门,未曾承圣旨,不成太长乐;况然当朝以孝治天下,外祖母病逝甚急,臣妾……”
她吸了一口气:“没的叫人重视!我们快去快回,哪来这么多事儿!”边门里停歇天子銮驾,她余光倒是觑见了,却没在乎,只当是当差的内侍迎了风雪,落脚歇在这里。那两名随行小宫人常日里聪明非常,现在竟也没的眼色,未曾想到天子竟会停銮此处。这大大好的长乐宫,凤仪高阶,宫室叠嶂,天子当入正宫门,谁会想到,恰好巧的,竟在这里遇见天子?
小宫人蕊儿接了暖炉,细心替陈后熏身上被雪絮子弄洇的湿处,只觉那内侍口气嚣嚣,不免有些气儿,因回道:“不说我们,内侍公公不也没的走偏门子?”
小翁主夸大地大笑,忽地摊开手,——他看畴昔,阿娇的掌下在滴水,那手已经冰的红彤彤了,手掌上乖乖躺着一枚雪球儿,光彩通透,仿是捏了又捏的。宫灯煌煌光影下,他清楚地瞥见,阿娇翘长的睫毛在悄悄翕动,似蝉翼,似胡蝶的翅膀。她笑的可真美。
阿娇站在那边,仍然咯咯笑着,好似底子没有发觉他并不欢畅似的,她伸出的手一向没有收回,掌上那枚莹透的雪球儿垂垂化了水,从她手上一滴一滴滴下来……
心跳的愈发快,那暖炉熏着半丝儿不生暖意,反是极冷,好似雪絮子落进了内心,化了开来,冰冷的雪水倾头倒下……
陈后天然无从推断君意,那些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她一介女流又岂能盘磨的清?更不知武帝所指,另有含义,因道:“外祖母待我极好,阿娇不懂事,谁待我好,我便也待谁好。”
她扶膝起家,腿打不稳,差一点儿又摔下。幸亏身后宫女子扶了一把:“娘娘细心脚下。”她这才借力站了起来,那膝盖受了寒气,仍有些颤抖。
阿娇拉他到偏殿廊下,掌灯的宫人陪侍在侧,宫灯映着她娇小白嫩的脸,睫毛下清楚地泛着一圈碎光,她白日疯闹的够了,吸了些寒气,现在吸溜着鼻子,鼻尖通红。阿娇大咧咧地拂了下脸,故作奥秘地看他,忽地从身后不知哪儿摸出甚么东西来,小拳头握的紧紧的,递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说:“彘儿,你看!”
他昂首,看着阿娇被老嬷嬷牵动手,直往内庭里走去。
阿娇的手仍未收归去,那雪水沁着冻僵的手指骨,红的吓人,直到身后嬷嬷“嗳哟”一声叫了起来:“小翁主!这可怎生了得?冻成如许!没的作了病呀……”她才瑟瑟缩回了手,那有些错愕的小神采,半点儿不像平时乖张放肆的陈阿娇。
长门宫,宣室殿,隔了那样远的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