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宫后院也有一口塘子,昨儿雨下太大,水际线升了好许,塘子口氛围里满盈着一股泥腥味儿,赵婕妤性儿公然与别个分歧,偏不躲这污糟糟的气味,撑了一把小伞,立塘子边,笑呵呵望眼畴昔,便呵一口气,也不看窦沅,却与窦沅道:
若不然,汉宫又将掀起一场风雨。
若让她承恩得子,汉宫还不知要如何乱呢。
赵婕妤很抱愧一笑:“这与我无关,我便不想记。”
她点头。
窦沅笑了笑,并不答复她似是而非的问,却道:“小翁主?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是刘不害的老婆……”
因踱了半路,细雨已收,窦沅便轻手将小伞收起,因道:“这味儿又重啦,过了雨,泥腥味久不散,一层叠着一层,怪呛。”
面前这个女人,几近改写了汉室汗青。
她微一笑:“迟早要来的,不是吗?窗户纸捅破了,我做起事儿来,也轻省些。”她又道:“传闻陛下赐她白绫――这是要取她性命呐?”
“小翁主,你比来在做甚么?”
“您再问,我便下逐客令啦。”她婉婉一笑,风情无穷。窦沅竟也为她这一笑所折,心中不免胡乱摩揣,原该天子一见倾慕,那样媚到骨子里的美人儿,谁不爱?
汉宫何曾是属于她的?为着当年深传巷尾的一句歌谣?
“为甚么?”钩弋夫人半丝不慌,笑着问她。
她们支两柄伞,在塘子前徐行踱,细雨凌晨,美人如画,那是极都雅的一幅风景,窦沅忽地愣住脚步,笑着道:“不知我们还要走多久?怪累人呢……”
窦沅道:“你们这倒也奇了,目今御前新贵,谁不知乃钩弋宫赵婕妤?”她便昂首打量宫女子发髻花钿:“这般素朴,是为何?”她笑了笑,原没想撂来答案,钩弋夫人行事夙来古怪。便径直往里走,没想宫女子微一谒,道:“原是娘娘不喜这些的,经常警告婢子们,莫招人嫌,满头珠翠,给谁看呐?故此,连带着我们,都不爱珠环碧翠啦。”
“太子,只是储君,而非天子。将来的事儿,谁说得清呢?”她终究转过甚来,像个无辜的小女孩儿,抿嘴向窦沅一笑:“是不是?”
那是窦沅未能推测的。
窦沅眯起眼睛,一束光芒拢聚起来,钩弋夫人在她眼里愈凝愈小,缩成了一小团儿,像折枝一骨朵儿梨花似的,便这么飘远去,散落在枯叶下。
窦沅说道:
窦沅内心“格登”一下,面上虽浅含笑,内心已有计量。这女子,当真是不简朴,这般风头劲,明是个爱张扬的人,却晓得蓄势,半丝儿不张扬。
窦沅点头:“不是听闻,是确切。我陪陛下去的。”
他留给她一个狠绝非常的眼神,从天子的眼睛里,全然不见昔日的温存。当年平阳公主府邸受宠承恩的旧事,连她都要淡忘了,天子的冷酷,几近使她思疑,那些耳鬓厮磨琴瑟调和的日子,皆是一场虚梦。
“陛下不会教她死,哪怕不顾恤她,总也要顾着旁人的面儿!那条白绫,不过是恐吓人的手腕,她大抵着慌了,也怕了……教她睡不了几个结壮觉,我内心也算好过些。往年做错的事,总要找个借主来偿――陛下临时不会动她,远外有卫青、霍去病守疆,陛下还需倚仗皇后一族的权势。陛下老成深算,断不会自毁臂膀……”
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