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事，”阿娇兴趣高，不肯坐那累坠东西，笑嘻嘻道，“本宫好可贵才出来逛逛，本宫不嫌折腾。”她指了指肩辇：“坐上头怪冷的，没劲儿。”
天子唇眉微微动了动，蓦地谒道：“皇祖母，您好生将养，朕宣太医令陪侍。朕出来也好些时候了，宣室殿那案上积着的奏折，又够熬深更啦。……承明殿主位身子不大好，朕去瞧瞧。”
蕊儿忙将手上烘暖的大毛氅子给阿娇披上，这会子哪另有甚么暖意？方才在长乐宫暖炉上煨好的毛氅，早被森冷的北风透个冰冰冷！
“也好，去取吧，教天子顺道捎回承明殿便是，”窦太后悄悄闭上眼睛，“免得承明殿那孩子又来跑一趟……大风大雪的，怪不幸。”
窦太后因说：“孩子啊，你做的功德，哀家内心头明白。把娇娇交到你手上，哀家算是把心放进了喉咙口……”她艰巨地自榻上支起家子，皴皱的跟树皮似的枯手悄悄搭上天子的手背，两滴老泪爬出了眼眶：“孙儿，是你好，哀家懂……也唯哀家才懂你一番苦心。……确然，将娇娇搁冷宫那边，才是对她最好的庇护。馆陶……馆陶行事太不慎重，她自发得她爱娇娇，殊不知，第一个能教阿娇立死的人，便是她！……也好，彻儿，让娇娇在长门别苑躲一阵儿吧，过了这事，她是繁华是落魄，皆是命，是命啊！”
她的这番心机，窦太后又岂会不知？用老太后撂白了的话儿来讲就是，馆陶是个甚么样的主儿，她能不明？哀家肠子里囫囵爬出来的，她还敢跟哀家盘磨算计？
杨对劲尾随前面，不由道：“小婢子，给你家主子披个大氅哟，不聪明的！”
天子不免有些伤怀。
吼怒的风声里夹着几声短促的、如有似无的哭声，阴瘆瘆的，直从那雪地内里卷来。阿娇自幼长在汉宫，窦太后跟前抱进抱出的宝贝疙瘩，但却向来没有打仗过宫里这些个肮脏事，挂白绫的宫女子、跳黑井的内监，于她来讲，是闻所未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