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天子临终前,皇女公主们皆在御,阿娇所言,半字不虚,”我吸了口气,严峻地指甲触抵手心,狠狠用力,“平阳,天子娘舅卧病榻时,我与你亲伺汤药,天子娘舅是否抓着我的手,曾说,‘娇娇孝谨,其气度姿容当可母范’?”我怕的手都在抖,却端端稳着,竭力做强:“阿姊,现在长乐宫母慈亦在,我们说话,断不成有半丝胡言,你尽管诚笃说来。”
我脑筋懵懵的,完整想不出到底哪儿有不对劲,亦不知本身下一步该做些甚么。却听皇外祖母老态怠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罢,罢,难堪个孩子做甚么呢,到底内心头对我有怨――这些个孙辈里头,不唯娇娇一个是如许想。”
很多年以后,我才晓得,古来帝族权势与后族权势纷斗,不唯此消彼长,此起彼伏。原是彻儿少大哥成,十六岁时,早已肩扛天下。
母亲已拜下:“遵上谕!”
我懵懵地痞,完整不懂面前这出,演的是甚么戏。
再蠢也听的明白,皇外祖母所指那孙辈,天然有一个彻儿。既已把话挑明这份儿上了,想来长乐宫情意已决,梁王娘舅之事,事已成定局,果不其然,内心明镜儿似的人,不止我一个,王皇后已惊出跪谒皇外祖母跟前:“全凭母后做主,彻儿年幼,本难当社稷之重担,既有梁王愿劳其心,妾感念不已。万岁以后,想来彻儿已历练老成,再归政于太子,于天家、于天下,亦是大有裨益。”
可如果那样,彻儿要如何办?
我舒了一口气。平阳如许聪明,公然算得皇太子助力。
彻儿仍跪在地上,一身缟素重孝,是失了魂的模样,连哭都不肯。不知为何,我在他身上,竟有那么一刻,寻见了当年栗太子刘荣的模样。
我脸一红,正不本事要如何自处时,只听母亲又说:“娇娇与彻儿婚事,得先皇成全,堂邑侯府满门皆感念在心,如此,大行天子临终前,亦允了娇娇权贵为皇后――”母亲的神采俄然凝重起来,眼泪簌簌落下,她折身,于大行天子棺椁前跪下,凄声哭道:“哥哥呀,您待馆陶如许好!降旨赐婚,拔擢我这幺女――将前程大好的皇太子婚配于娇娇,他日娇娇承宠未央,亦是拔擢馆陶满门繁华!馆陶先谢过啦――”
声色倦怠。
恰是悲戚之时,忽有传报,淮南王刘安已入朝,奉见太子,以追谒先帝亡灵。皇阿祖怔了怔,好久,才恍恍道:“刘安指名欲见太子?”音量极低,似平常白叟絮絮自语,并未在等在谒诸臣答复。皇阿祖脸上暴露了倦怠的笑意:“如此,便教刘安入城吧,以诸王礼待。”她支着龙拐,踯躅又向前,安然道:“何故――可贵刘安一片忠心呐!谒先君天子,亦要统千军万马而来!”她凄冷一笑,龙拐狠狠掷地:“这是要率军吃我长安皇粮么?千万张嘴,开得了这个食邑!”
“万岁以后,传位于彻”,这可不是骗三岁小孩儿的昏话么?梁王娘舅若然得继大位,那里还会有彻儿的位置?莫说万年以后丹陛皇权归于太子彻是假,梁王娘舅若想防备,恐怕彻儿连命都难保。
我咬了咬牙,终究说道:“奉上谕,先帝归霸陵,帝位当传太子彻,诸臣,何故不领旨?”我笑了笑,故作沉着:“天子娘舅卧榻时,阿娇正奉侍在御,所听一言一句,皆出大行天子之口,先帝口谕既在此,尔等因何不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