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扶着龙拐，立于棺椁之侧，老态的眼皮子已垂垂阖上，她踯躅，却又像在好生思虑。接下来要产生的事情，颖慧如皇阿祖，想来早已料知。
恰是悲戚之时，忽有传报，淮南王刘安已入朝，奉见太子，以追谒先帝亡灵。皇阿祖怔了怔，好久，才恍恍道：“刘安指名欲见太子？”音量极低，似平常白叟絮絮自语，并未在等在谒诸臣答复。皇阿祖脸上暴露了倦怠的笑意：“如此，便教刘安入城吧，以诸王礼待。”她支着龙拐，踯躅又向前，安然道：“何故――可贵刘安一片忠心呐！谒先君天子，亦要统千军万马而来！”她凄冷一笑，龙拐狠狠掷地：“这是要率军吃我长安皇粮么？千万张嘴，开得了这个食邑！”
可如果那样，彻儿要如何办？
她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早已长硬了翅膀，不听话了。
这恰是我要的成果。平阳聪敏随她母亲，做了如许好的铺陈，而我母亲，关头时候，那样果断地站在我身侧，我只要一转头，便能瞥见她，为我铺了最好的后路。
声色倦怠。
我怀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似的。
“万岁以后，传位于彻”，这可不是骗三岁小孩儿的昏话么？梁王娘舅若然得继大位，那里还会有彻儿的位置？莫说万年以后丹陛皇权归于太子彻是假，梁王娘舅若想防备，恐怕彻儿连命都难保。
下臣公然道：“淮南王恭请皇太后娘娘圣安！军队已停驻城外，淮南王单身入城，现在正在未央宫外稍候。”
他们都在看我。
我话还没说完，母亲已笑笑，接道：“天然记得。皇太子是戏言，我与皇后娘娘可并不当戏言，彻儿如此聪敏聪明，得为半子，亦是快事……”
诸座冷静。母亲吸了口冷气，向我道：“娇娇，假传圣谕，其罪当诛，你……可要谨言慎行啊，”母亲到底是护我的，现在眸色微转，因道，“如果大行天子果有口谕，你当一字一句，皆细细述来，满朝臣工皆在此，其中起因，亦是能说算得清。”
连彻儿也微微昂首，小意打量我。好似现在他的阿娇表姐，是天下最怪的女人。我也看他，我想对他笑，却笑不出来。
很多年以后，我才晓得，古来帝族权势与后族权势纷斗，不唯此消彼长，此起彼伏。原是彻儿少大哥成，十六岁时，早已肩扛天下。
她的外孙女和远亲孙女儿，同谋匡扶幼太子，悖逆她的心机。
下臣并未禀，淮南王刘安是孤身一人来往长安，还是率军而来，皇阿祖却先知，刘安乃率千军万马奔来长安。
“娇娇，”母亲扯我袖子，“你到底要感谢皇外祖母才好……”
母亲早已哽咽不成声。却见皇外祖母自金丝笼袖里,伸出一截枯枝般衰老的手,递与母亲,欲扶她起来。母亲含着眼泪，伸谢慈恩,她起家时,觑我一眼，满目皆是苦楚，好似在叫我尽早收起猖獗背叛的心机,与她一齐，做个顺服的乖女儿。
我舒了一口气。平阳如许聪明，公然算得皇太子助力。
“大行天子临终前，皇女公主们皆在御，阿娇所言，半字不虚，”我吸了口气，严峻地指甲触抵手心，狠狠用力，“平阳，天子娘舅卧病榻时，我与你亲伺汤药，天子娘舅是否抓着我的手，曾说，‘娇娇孝谨，其气度姿容当可母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