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因说道:“那人真如有要紧事,寻不到翁主,自当还来的。我们派人门口守着,便不怕错过了。”
外头风声簇簇,好半晌,紧夹焦短促的脚步声卷了出去。窦沅放下茶杯,眼色直往外漏,小桃会心,因迎出前,才没走多久,又退了返来,向里头大声:“翁主,管家领了人来啦!”
老管家便出去了。她忽地想起了甚么,问小桃道:“你亲见了那人?他长甚么模样?”
她说的委实没错,临江王刘荣,多年前已葬入棺椁。他要用甚么身份去汉宫?冒充皇亲国戚,其罪当诛。
公子温如玉,大略世上只配描述他。
他撇过甚去,眼角竟觉潮湿,这很多年来,餐风露宿,也未觉劳苦,却被这小丫头一声轻唤,几要逼出了泪来。
那人好淡然地举起杯盏,抿茶,举止间仍有贵气,仿佛这很多年的流落与流浪,于他皆不算困苦。那样一个飘飘似神仙的淡泊公子,落于尘泥,也未坏了贵气。
“你说呢,”窦沅道,“我只觉内心惴得很,像要产生甚么似的。谁来寻我?”因这侍女跟从她多年,厅里又都是窦府忠心耿耿的故乡人,她也不作坦白,直言道:“我猜那人或许是父亲生前老友,只怕有首要事要拜托呢。现在窦氏一门开罪的开罪,下狱的下狱,府中只剩了没主张的妇孺,有些话,也不便别传了。真要有甚么事,我哪扛得起呢?那来魏其侯府上寻人的,想来有极首要的动静须带给府上主事人――”说到这里,窦沅叹了口气:“现在这府上另有甚么主事人呢,这主事人,可不就是我。”
那人立在廊下,月色拖了颀长的影子流出去,好矗立的身姿,腰间绦子来回地晃,荡的全部影子都恍惚了来。似在水间要漾开了。
长门冷隅,总有人还顾虑着。
“这儿……并不是你该来的处所!”她俄然有些冲动,弥补道:“――我是说,长安,不是你该来的处所!”
“阿沅,好久闻不见茶味儿,倒驰念。”他先开了口,温温笑着。那份骨子里透的淡淡然的温雅,与多年前如出一辙。
他仍站着,神采安闲且暖和:“阿沅,你不请我出来坐坐?”
窦沅点头。管家已出前道:“翁主且宽解,奴去守着吧,便是苍蝇打我们府上飞过,门前留了会儿,奴也要将个请出去……”
“小翁主。”那人说,笑意在悄悄淡淡的三个字间漾开。仿佛唇间卷不足香。他的音色那般低软,软的就像这一层浮在夜下的月光。
窦沅内心犯嘀咕,此人如此行事,只怕当真有难处,魏其侯府上招惹了这么一个,到底是好是坏呢?
窦沅立时站了起来,心头似立了个针尖,愈抖愈疼。好不严峻。
月色悄无声气地落着,拍遍阑干,一重的离与合,又自长安始。
窦沅抬袖抹了抹泪,折身让出一条路。
“你好些年不喝茶么?”她只担忧,这么多年,他过得太贫寒。
他停了行动,向窦沅笑道:“阿沅,我须见见他,只能来寻你。”
“阿沅,我要进宫。”他的声音俄然沉了下来:“你……帮我。”
小桃端了茶来:“好清冷的,翁主润润嗓子。外头有老管家守着呢,不怕漏着甚么。”
她扶着门框,痴痴地立着。
窦沅摘了风肩,往厅里坐了好久,捉着扇又走又望的,直似要守小我。贴身的侍女小桃见她这般,因问:“翁主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