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甚么都行,只要能分开长安,随便安个项目,派个差事,病已都能胜任。”
“病已,会不会有点冷呀?给你煮碗姜汤?”
好久,他抬头嚅了嚅,道:“伯母,那……另有回转余地么?半分,哪怕只是半分?”
这张夫人也是极心软,听病已这么一说,便想起了病已孤苦的出身,不免暗诽谤怀。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若不能遂病已的心愿,那这孩子……当真是太苦了呀!
张贺叹了一口气。
这以后,病已再也没来找过她。她原是安静一片的,这会儿却觉不对劲了,心仿佛被生揪着,酸酸的,胀胀的,极难受。
这原是功德,少帝宅心仁厚,即便不允,亦不会是以对张贺、刘病已有所嫌隙的,但耐不住朝中悠悠之口胡乱编排啊,明里暗里皆挑言称刘病已不知满足,陛下皇恩浩大已赦其罪,已著其属籍,却仍不知戴德,大张其口。这言之凿凿之风语,传的多了,天然不免牵涉已故戾太子,话说得便刺耳了。
那么谨慎翼翼,恐怕惊扰了答案。
平君能有甚么设法呢?
见刘病已神采不太好,许平君也不再多问,回身便进屋去拿蓑衣斗笠,待她出来时,刘病已已不见了踪迹。
他一怔,见是张贺,积储好久的哀痛如大水般泻下,一头扑进张贺怀里,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许平君一急,慌立起来,道:“如何回事?”
他看了一眼庑廊外潺潺落下的雨滴,另有一点明智,说道:“平君,去给我拿件蓑衣吧,趁便将斗笠也带上。”
当年少女情窦未开,不知人事,这便苦了刘病已,他也不好说开,但再像平常那样谈笑,对他而言,也是不能了。
张贺悄悄安抚:“孩子,这是如何啦?那里不舒畅?有人欺负你啦?尽管与张伯伯说,张伯伯定为你讨个公道。”
张贺不由深觉可惜。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瞥见平君的眉眼——她比小时候长开了些,嫩生生的面庞像是刚淋了水似的,一双眼睛汪汪的,流眄有光。
“哎……好嘞……待我清算清算。”她便开端拾掇她满杌子的鞋模样,一时便也清算不了,慌乱当中,弄得更乱了。
病已还是阿谁病已。
他低头走,只瞧路,不看火线。这一恍神,迎头撞上了正仓促往府里赶的张贺。张贺见他这般失魂,不由一惊,因问:“病已,这是病啦?”
无可躲避。
当时的病已,还只是一个小婴儿。
病已听不得,因与太学中一个门生起了抵触,教员亦有偏袒,这才受不得,想起本身出身,悲从中来。
他抬起了头。
这丫头也是不错,人长得好,性子也好,若能娶得,也是福分了。病已若能得此贤妻,于此后大有裨益。更何况,这还是病已属意的。那就更好啦。
“病已要走啦,分开长安!传闻是获咎了朝中权贵,被人架空,这才远出京畿呢!”
“病已?”
彭祖也是急了:“当时那情状,你们是没瞥见……伯父,这真怪不抱病已呀!同为太学同窗,他们说的话有多刺耳呀!病已还是好脾气的,若换作我,早不言语,只拿拳头说话啦。”
她又到了这处,这一回,是孤身一人,无人作陪。
病已此时竟在做些甚么呢?
他含混着:“平君……莫要走……”
入得张府,所见并不是许平君先前所想为病已饯别之景,反倒一片鸡飞狗跳,好不慌乱。她一惊,心想这是怎啦,跟山匪来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