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湖心岛,是一片竹林,风吹叶摇,仿佛波澜阵阵。竹林再往前去,是万株梅花,凌霜傲立,吐芳竞艳,美不堪收。
阿堵也就是眼睛,顾允身子一震,看着徐佑,一双俊目竟然透暴露让人怕怕的密意,喃喃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微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微之!”前后几次几次,再望向手中画,不等徐佑反应过来,竟奋力一撕,顿成两截!
顾允迫不及待的问道:“何为以形写神,何为迁想妙得?”
左彣为莫非:“郎君,我粗手粗脚的,真学顾郎君如许的做派,怕你看了以后,今明两日的炊事都难以下咽……”
顾允叹道:“让微之见笑了,若非家属所累,催促我退隐,又怎舍得放动手中画笔,来做这俗世中的浊物呢?”
“微之,时候不早了,你彻夜住下,我这就令人安排酒菜。你我对月痛饮,连榻夜话,岂不美哉?”
顾允甚是欢畅,挽着他的手,今后花圃走去,道:“钱塘别无趣处,唯独山川之佳,让人赏心好看。在我之前,钱塘历任县令,虽于政事多数不甚了了,但核阅山川之道却别有匠心。颠末十年翻建,衙里这后花圃,竟成了一个消闲的好去处。”
幸亏顾允本身的气力超强,已经在丹青技法上到了顶峰,只是还差一点点没有构成逻辑清楚的实际。徐佑三言两语,立即为他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固然这层纸假以光阴他本身也能捅破,但结果却完整不一样了——徐佑此时在贰心中,形象已经变得非常的高大,可谓亦师亦友,知己知音!
《庄子?齐物论》有大言炎炎之句,意义是符合大道的谈吐,其势如燎原烈火,让人听了心悦诚服。顾允以此来赞徐佑,可知当真被他这一番话惊的五体投地!
他亲身将画卷撑起,冠玉似的俊美脸庞上尽是希翼之色。徐佑谦逊了两句,凝神望去,一个朱衣男人鹄立在道左的树下,身后有两三侍从,痴痴的眺望着远处门路绝顶的青裳女子。在他的头顶上方,回旋着一只孤傲的云雀,头颈侧垂,雀口微张,有若低声哀鸣,泣血哭诉。女子仿佛惊觉到甚么,蓦地回顾,能够看到连脖颈处襦裙的褶皱都一丝一纹的纤毫毕现,线条宛转美好,身形苗条婀娜,以细线勾画人物,仅在头发裙边染以色彩,不求晕饰,显得清幽清丽。但让人遗憾的是,女子的脸只画好了唇鼻,却没有眼睛。
呸!
“人有是非、今既定远近以瞩其对,则不成改易阔促……以形写神而空实在对,荃生之用乖,逼真之失矣……”脱口而出的,恰是顾恺之在《魏晋胜流画赞》里的闻名结论,也就是说,作画时不但要寻求外在形象的逼真,还要寻求内涵气质的神似。
徐佑笑道:“飞卿应当有所耳闻,佑一介武夫,莫说作画,就是连画笔如何握都不晓得。再者,丹青重在以形写神,迁想妙得,我境地不敷,实难登风雅之堂!”
“以形写神,迁想妙得……”
由此可见,固然变幻了时空,但这些数百年耸峙不倒的世家大族,传承不竭,家风亦然!
徐佑赞道:“观之前的厅堂,气势恢宏,形制严格,入到内里却又环境清幽,别有洞天。飞卿公事之余,得此处聊作闲暇,真是神仙中人!
县衙的后院占地约有三千多平米,园内泉水叮咚,会聚成湖,湖面架有两座拱形仿汉白玉的石桥,如同雨后长虹横卧波上。湖水中心的湖心岛上有一座六角亭,红柱彩顶,精雕细刻。亭子正劈面是假山,宛转的水道从火线崎岖而上,然后畴前面倾泻而下,击打在底层的砾石上,腾跃出无数朵水花,让这本是静态的湖心岛,立即变得活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