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单单一点感情上的认同,明显不能达成沈哲子的目标。他是想要把老爹临时拉上颍川庾氏这艘即将高速起航的大船,从而躲过迫在眉睫的祸害。
见庾怿一副心有戚戚的神采,沈哲子感觉应当持续加一把劲,便又说道:“时势艰巨至此,家父已经进退失据,此身为蚍蜉,前后皆大树,朝气渺渺,不知家业托谁。小民年幼智浅,固然晓得会稽虞公海内清望,却不忿其挟大义而见逼,更增家父臭名。”
“且慢。”
心中烦恼之余,庾怿再不敢对沈哲子等闲视之。只是要他承认本身被一个垂髫小儿玩弄鼓掌当中,一时候却没法接管。他俄然朗笑一声,指着沈哲子说道:“哲子小郎君,我对令尊也敬慕已久。不知此行可否有幸,得见一面?”
“算了,先去西陵吧。”
半夜时分,一行人终究到了西陵。下了马车以后,庾怿俄然笑着对沈哲子说道:“哲子小郎君,奇谋建功,不成再为。我这两名主子,各有勇力,都是能徒手毙牛的懦夫。”
庾怿细心咂摸,几近能够感遭到沈充那种被世人曲解,郁结于心又难以自辩的冲突表情。人生于世便如行在泥塘,有几人能茕茕孤单,遗世独洁?就像他本身,何尝不想放达率性,与前贤把臂高歌同入竹林,但为了家属,却只能耽于俗务,担负这污流卑官。
这么一想,庾怿便更加自如,傲视之间,尽显悠然。
幸亏他占了春秋的便宜,总算把庾怿给弄出来,至此他的打算已经完成了一半。至于剩下的部分,就要靠这庾怿极力而为了。
“明府囿于国律,不能相救,小民不敢再强求。归家以后,毕集族中能战之男,诛尽虞氏满门高低,以此壮烈洗刷沈氏被诬之名!”
一时候,庾怿心中生出与沈充境遇近似,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感慨道:“本日方知沈士居意趣高洁,只是被时势所误。若时过境迁,他大抵更情愿清风明月之下,独坐松林当中撩琴长啸。”
沈哲子绷紧小脸,摆出一副冒死架式,气势昂然道:“告别!”
“时候紧急,请明府移驾马车。”
一行人浩浩大荡出了县城,往余姚方向行了少量路程,沈哲子俄然一拍大腿道:“糟糕,我从西陵来之前叮咛部曲,若我明天不能归去,就马上出兵余姚。眼下天气要黑了,恐怕要践约!”
饶是沈哲子不知耻辱为何物,这会儿听到庾怿对老爹的评价,都感到脸皮微微发烫。不过由此他也对魏晋士人的审美意趣有了更深切的体味,像他给老爹塑造的这个身不由己、纠结焦灼的形象,实在很能撩动时人的遐思。
沈哲子腹诽着,顺势停下法度,继而满脸欣喜转转头来:“明府肯脱手互助?”
庾怿嘿然一笑,不再多说,而是重新在脑海中回想沈哲子的一言一行,但愿能从中发明对方的企图。他固然出身士族,但颍川庾氏却非琅琊王氏那种典范侨姓,其父辈早在会稽为官,对于江左风景并不陌生。
固然他还猜不透沈哲子把这暨阳令拉过来有何目标,但这不着陈迹的做法,就连他这个成年人都望尘莫及!就算这战略是沈充运营,但是详细实施下来,沈哲子对细节的把控,也足以让他叹为观止,内心给少年打上一个妖孽的标签。
而这庾怿本身就是热中于奇谋,史上为争夺江州重镇,乃至赠毒酒给时任江州刺史的琅琊王允之,却因事泄而自食恶果。沈哲子遴选此人来破局,也是煞费一番苦心,衡量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