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谨然受教，旋即又咨询道：“那沈家小郎君已经分开，是否要再将人请返来？”
这个过程，必然要重视脸上不能有怨忿或是不甘，神情要淡然，如云朵聚散，如清风撩人，去留无痕。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这一幕眼下或许不会有人存眷，但在今后必定会被人几次提及。
弟子便道出沈哲子身份，又将对方死赖在门庭前整整一下午的事情报告一遍，神态间诸多不屑。
而老牌的颍川荀氏、陈氏之类，并没有甚么首要的族人参加。至于庾氏，压根就没人过来。现在居显位的济阴卞氏、陈留蔡氏，一样无人参加。
一下午的时候，沈哲子可谓充分明白到时下宦海的世风百态，对于士族之间错综庞大的联络，也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并不算是华侈时候。
“唉，事情如何会到了这类程度！”
相较而言，王悦还是更在乎那尚在门外的诸葛恢，便又问道：“葛公那边，应当如何应对？”
此时厅堂中一场清谈已经白热化，一方是尚书郎羊曼，另一方则是博士阮放。二者皆为高门名流，玄理高深，棋逢敌手，词理精微达妙，每发清奇迤逦之语，便令满座皆惊，纷繁歌颂，自愧不如。
比方谯国桓彝追在王导前面拍马屁，家门口一起跟到台城外，也是蛮拼的。
其间不乏人进收支出，对少年的存在，由最后的冷眼相加，变成完整疏忽。偶尔也有品性刻薄之人上前想劝少年分开，不要再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寥寥数语点到即止，见少年不为所动，也就有之。
以沈家在目下侨姓中的风评，一旦沈哲子被那种人撞上，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堪。大抵名流们惯于昼伏夜出吧，光荣之余，目睹天气将晚，沈哲子感觉火候应当差未几了。
王氏弟子听到这话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接着便又听诸葛恢说道：“我家六郎是否还在府上做客？请奉告他我在这里等他一同归家。”
对此沈哲子倒也没有多少怨忿，一人另有百念杂生，更何况一个传承悠长的世家，多头下注对冲风险已经成为时之常态。只要自家能够保存下来，今后就是细水长流的来往，撒出去的财帛毕竟不会白花。
“由他去罢。”
王悦沉吟很久，感觉此事本身不好出面措置，便又走回府内，要把此事奉告父亲收罗定见。
王悦听完后，神采蓦地一变，当即便向来宾告罪长身而起，走出厅堂后往门庭方向而去，行至半途后才俄然收住脚步，脸上尽是疑窦望向身后弟子：“葛公如何会过门不入？这此中是否另有隐情？”
弟子行走在这群放达来宾之间，遁藏着挥动的手臂麈尾，叫苦不迭。待其走到王长豫案前，衣衫混乱尽是酒渍，须发也都混乱不堪。
王导初时只是神情淡然，而后眉头便垂垂蹙起，及至听到诸葛恢过门不入，才感喟一声道：“小儿辈不能自处，你们要大宴来宾，如果能求得放心，也是一件功德。道明这是在怪我家表里不一，唉，你们想要来宾盈门，二郎他如何能把客人拒之门外呢？”
看到儿子身影，王导展颜暴露笑容，招招手表示王悦到近前来：“可贵我儿尚念老父冷僻，大郎确是有了养亲奉老的担负。”
站在王家门口数羊的同时，沈哲子也不乏光荣，幸亏这段时候没有那些所谓名流进收支出。那一类的家伙，放诞率性，没有本质，以狂悖不拘礼节为美，一旦夸起人损起人来，都是没有甚么底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