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承认,对于庾怿而言实在太首要了。他以中书侍郎而假中书事,如果不能获得承认,结果无疑是灾害性的。世人对他的承认,便意味着对来日京口行台的承认,只要如此,来日平叛中他才有能够执掌大局。
很快便有仆人上前奉上一个雕花竹筒,庾怿在此中翻拣半晌挑出一张卷起的纸,待翻开一看,神采便有几分难堪。
沈哲子哪不知这小女郎最喜看本身出这类风头,但老是抄袭,还要考虑应不该景,他压力也是蛮大的。还来不及推让,公主已经让人将船划至岛上。
听到这话,庾怿更有几分难堪,笑着将那题目传示世人:“若作文赋,我倒可竭力为之。只是这一首旧题《黄鹄曲》,倒是让我难堪啊,声韵本非所长,辞丽更是只能仰止啊!”
待坐到庾条身边,看着剖开竹筒穿堂而过的曲水流觞,沈哲子也约莫明白了世人在玩甚么。既然已经参加,他也不再拘泥,顺手拈出一提来翻开一看,倒是一乐,那纸上写着的乃是一个乐府旧题《行路难》。
固然眼下来宾济济,氛围也是和谐,但想到时下这千头万绪的事情,庾怿也实在轻松不起来。
固然理是如此,但南徐立州却无异于直接在郗鉴身上割肉,固然现在徐州对于京口辖制影响能够忽视不计,但毕竟也是豆割其事权。对于淮北反应如何,庾怿也拿不准。
恰是因为如许的心机,庾怿并不架空与沈家的来往。特别这么多年友情下来,本来的功利之心以外,他与沈充也不乏惺惺相惜的认同。以是对于迩来喧哗尘上会稽分州之举,庾怿心中并无架空,乃嫡亲身出面去压服那些对此持警戒态度的侨门旧姓。
沛国刘耽与庾怿夙来亲善,见他这幅神情便笑道:“座中素知叔预勤恳于行,不闻浊音久矣,不知叔预所得何题,本日可为我等一洗耳目之谜。”
至于感慨处则在于,往年大兄活着时,对三弟庾条多有薄视。但是现在若非三弟在京口运营的一番局面,他也绝无能够安坐此席当中。
庾条探头看到沈哲子拈到的这一题,也是忍不住抚掌大笑道:“此一题,人或皆可歌,唯独维周难言啊!”
“是啊,快请维周上楼来!”
像是曹操传播后代,耳熟能详的很多作品,都是托以乐府旧题而作。至于沈哲子老爹沈充所作的《前溪曲》,则属于乐府新曲式。再生长到厥后,乐府诗已经不再限于能不能入乐,垂垂离开音胜利为一个独立的文学载体存在,像是唐诗大盛期间的五言、七言,追溯起来,泉源都在乐府诗。
《行路难》便是一个乐府旧题,单单沈哲子所记得的拟作这首旧题的墨客就有袁崧、鲍照、李白、王昌龄等等。但是这些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对劲,沈哲子如果照搬他们的诗作,未免有些景象不符。
不过相对于会稽分州,庾怿更存眷的是京口设立南徐州。一旦平叛战事迟延太久,行台久立京口,而京口又是徐州所辖,郗鉴作为徐州刺史,哪怕再如何谨防,都不免要被其掠取一部分中枢事权。并且京口的战役潜力一样很大,并不逊于淮北广陵。一旦南徐立州胜利,他家与沈家的结合便把握江东半壁,上风会顿时凸显出来。
庾怿身穿一件时服鹤氅,坐在江中小岛一座竹楼上,伸脱手捻住流觞杯翼一饮而尽,旋即又将漆器酒杯置于面前流水中。看到堂上众贤云集,其乐融融,心中不免伤感,又有几分感慨。伤感之处在于,现在他所坐的主席,如果大兄仍在,岂能轮到他恬然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