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份变了,表情一时难变,蕙娘对文娘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理所当然,之前文娘还不好多说甚么——出嫁了,得指着姐姐给撑腰呢。现在就不一样了,要不然,她早就过来认错了,还能装神弄鬼借题阐扬,想反过来把蕙娘扳倒?
从女人脸上,那是看不出甚么端倪来的,从小跟在首辅身边,城府工夫,早就学了个十成十。可朝夕相处,女民气里如何样,最清楚的还是她这个把总大丫环。畴前焦家没有男丁,定了焦清蕙承产招夫,焦家万贯家财、如云主子,谁不把她当作将来的太后代,打起十二万分精力奉侍?她一句话,比四太太说话都还好使,非论是管束文娘也好,盘点家中买卖也罢,家里谁也都没个不字。可自从焦四爷丧期内,遗腹子焦子乔出世,这两年来,女人是一天比一天更余暇,自雨堂固然豪华还是,可甜苦自知,有些事,底下人能感受得出来,上头的十三女人,莫非就感受不出来?
“可您这一个月,苦衷眼看就重了。”绿松禁不住轻声嘀咕,又和蕙娘顶撞。“就从出孝摆酒那天起,我就感觉您变了小我似的。说不出哪不一样,可又感觉哪都不一样了……”
“那她也该到了。”焦太太和女儿一道坐了,半开打趣,“莫非怕我数落她,她就不来了?”
“您是听——”毕竟也算是‘夙敌’了,清蕙眼神一闪。
“那不一样。”绿松罕见地固执,“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当然应适时十四女人也晓得晓得。”
孔雀恍然大悟,“那套珍珠也好,比这个又大又有文采,您如果不喜好这个,我就把那一套给您取来,还更好呢。这套像是传闻十四女人夸了好的,就给她也无妨。”
像蕙娘这个年纪,普通的女儿家,再娇贵也能做一两个荷包了。那都是七八年一针一线练出来的工夫,可蕙娘畴前底子不学这个,自从子乔落地,家里才给安排了绣娘。纵使那也曾是夺天工的供奉,可蕙娘态度疏懒,焦太太脾气好得一天天下,那里舍得说她,老爷子也不发话,到现在竟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连早上的刺绣课,她都多数懒得去上了。
还没过辰时,自雨堂就来了客人,文娘派黄玉来问蕙娘,“我们女人问,十三女人这里另有西洋膏药吗,她起来就闹着头疼。”
公然,粥饭才端上桌,文娘的花月山房就来人报信了:昨儿十四女人在杨家受了风,今早微微有些发热,就不来存候了。
焦太太那里另有不明白的事理?可架不住心好,略带病容的清癯脸庞上,顿时就有些不忍,“既是如许,就让她好好歇着,你祖父那要问起来,也有个回话。”
乔哥嘴巴一嘟,笑意又没了,偎到焦太太怀里告状,“娘,十三姐摸我!”
焦子乔气鼓鼓地瞪了清蕙一眼,理直气壮,还真生姐姐的气了,“养娘说……摸多了脑门儿,我就长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