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养娘很快就进了立雪院。
蕙娘内心,不由百感交集,她长长地感喟了一声,连眼睫都舍不得眨一眨,只是望着权仲白,她早已经失却了平素里那亲热而矜贵的面具,乃至也失却了沉着而霸道的底色,眼下闪现在面上的会是多么一副神采,多么一种气质,她本身都难以揣想,可她的确从未感受如此赤.裸,如此无助,如此需求一个坚固的度量,又是如此绝望地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度量能够给她依托,再无能也好,人这平生,难以对抗的毕竟是天命……
“这件事,能够今后再谈。”廖养娘当机立断,这个灰发妇人有几分镇静,端庄的面具仿佛也碎了一角,“这么多偶合,不说破也就罢了,一旦说破,惹人疑窦也是不免的事……还是先安然出产今后,再做筹算。”
三姨娘性子温和、谨守分寸,四太太更是个没脾气的大好人,老太爷、四爷都是忙人,不成能和蕙娘朝夕相处,要没有廖养娘一点一滴地节制,蕙娘怕不早就要被养成说一不2、颐指气使的性子了?对养娘的敲打,她很没脾气。“您这还是为了宝女人的事,和发邪火吧,不是都和您说了,姑爷重情重义,苛待宝女人,只会起到反结果……”
八个月,孩子落地都能活了,蕙娘的肚子当然挺大,且尖且硬,几个产婆都说像是男孩,权仲白对此不置可否,但跟着产程生长,他现在每隔几天就要按按蕙娘的肚子,给她把评脉,更有甚者,还会拿个小碟子,贴在肚子上,“听听他的胎心。”他还让蕙娘每天定时去记胎动,无法小歪种不是动起来没停,就是半天没有一点动静,蕙娘记下的数值是从不规律的,记了几天,也就只能作罢了。
蕙娘空余的那只手,一把就握住了权仲白的小臂,她那里另有一点相府令媛的风采,怕得浑身都在颤抖,话也说不囫囵。“能保都保,如果它和我只能保一个,保我!权仲白,你闻声没有,你还是个神医呢,连媳妇都保不了――”
“眼看着就第八个月了。”蕙娘也有几分感慨,她和廖养娘对坐着说话。“府里也添了人丁,重新热烈了起来……我看,您还是得把接生的事抓起来,不能由着几处人马在那瞎混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