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仲白走出去,目不斜视,给许夫人行了礼,拜了寿。许夫人只受半礼,还要儿子媳妇代为行礼,道,“这几年来,全赖神医为我施针开药,减缓我的痛苦。要不是辈分之差,我连这半礼都受不得,还要倒过来给你施礼。没有神医,我那里能坐在这里!”
许家毕竟是武将,自古文武殊途,除非是文官亲眷,不然不会等闲相邀,一厅的诰命里,还以武将太太居多。这位说话的太太,便仿佛是个粗人,对于一屋子或明或暗的存眷,仆人家投来那模糊不快的眼色,竟是涓滴没有感到,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地嗑起了瓜子,仿佛本身刚才只是捧了吴兴嘉一句,底子就没有别的意义普通。
有妻有子,有了家庭的牵绊,即便是昔日不食人间炊火的神医,也不免要感染三分尘凡气味。权仲白本来最惊骇应酬场面,盖因他身份特别,大家都有和他交代的来由,又都有想和他靠近的来由,是以在任何一个场合,老是如同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跌落灰尘里,就没有野猫野狗虎视眈眈,也总有些苍蝇在一边嗡嗡环绕,恨不能上来叮上一口。他又是那样不耐俗务的性子,任何一小我,没有天大的面子,都难以请动他出面与会。
世家端方森严、表里隔断,权仲白到外头拜寿,二门内是一无所知。眼看开宴时候近了,一屋子花团锦簇的大小诰命,多数都已经就坐。权夫人带着蕙娘,天然是坐在上首第一席,同坐的也都是些国公夫人、亲王家眷等等,牛家几位女眷也在此中――这亦是避无可避、无可何如之事,固然世民气中,多数都晓得清蕙和吴兴嘉的那段公案,但按礼数就该如何排位,偏了哪一家,仆人面子上也都是交代不畴昔的。
也算是给足了权仲白的面子,权仲白踌躇一下,便微微一笑,道,“世婶客气了。”
借着这话头,便道,“常日里受世婶顾问颇多,本日到得迟了,拜寿之余,也想亲身给她赔个不是。”
这一次许家办丧事,为图热烈,席开在大花厅内,人丁倒是多的,如何都稀有十女客。权仲白随随便便,只是这一走出去,便能模糊闻声一片悄悄地感喟、抽气之声。这感喟声,不必说了,是见过他的人,抽气声么,多数倒是没见过他的诰命们了。
别人混得再惨,那也有个姓氏传承在这里,门上牌匾是改不了的,只要那等断子绝孙无人承嗣,才会把门楼上的牌匾都给荒废了,也不消对号入坐了,这句话,摆了然就是在说蕙娘。除了蕙娘,厅里又另有谁的娘家,是起过那一等高楼,现在又门庭萧瑟,再过几年万一子乔没能长大,那就货真价实,真的断子绝孙的?
这一番话说出,蕙娘倒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她现在和吴兴嘉,已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这些负气小事,早不挂在心上。说刺耳点,吴兴嘉还要去抱淑妃的牛腿,她倒是能扯着淑妃脑袋上那几根弦,令她手舞足蹈的人。吴兴嘉就是还和畴前一样,到处都要踩她,她也一定不会略加容让。只没想到,几年历练,吴兴嘉也要比畴前更纯熟很多了,这话说出来,顿时就显出了她的境地。
这一声不得了,许夫人顿时就站了起来,连声道,“如何竟如此客气――还不快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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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蕙娘和权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惊奇,权夫人浅笑道,“他哪有那么忙,老姐姐你是太疼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