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16章 胡为不归
近亥不时,天子终究复苏,随即便是一阵喘促。皇后忙叮咛太医上前,且捶且揉,一番折腾,终究引他咳出一口痰来,人方安静下来。天子略略抬头,有四顾之意,问道:“太子在吗?”定权忙趋前道:“臣在这里。”见天子竟是一脸焦表神态,虽明知他不过是担忧本身不在面前,临事时难以挟制,但影象中父亲如此对本身假以辞色,却毕竟是鲜有的,心中到底有些岑岑,又答复道:“爹爹,我在这里。”天子点点头,便又闭上了眼睛,半晌后又道:“哥哥儿和五哥儿先归去,有太子守着就够了。”皇后母子三人互看了一眼,定棠方想开口,皇后已向他通报眼色道:“陛下要静养,你们先归去吧。只是劳动太子了,和我同守一夜吧。”定权听了天子一番话,方有些松动的心底又是一片冰冷,勉强答复道:“这本是臣分内的事情,臣痴顽,不能分君父之忧,已是天大的罪恶。皇后殿下这么说,臣便再无可安身之地了。”皇后笑道:“这是我的话说得不殷勤。”定棠退到殿门口,闻声这话,朝定楷撇了撇嘴。定楷瞥见,也不说话,微微一笑便出去了。
二人一起相对无语,同至宫门之前,忽见车外光影透帘,赶紧甩开帷幕下车,这才瞥见西苑宫门外已经守了一层人,皆提着“大内”字样的灯笼等待在外。不及扣问,周循便已经吃紧奔了下来,嘴中叨念叨:“殿下如何才返来?康宁殿陈常侍,已在此处等了殿下半日了。”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及至晏安宫东殿的暖阁,皇后和齐赵二王果已在内,四周太病院的人站立一堂,所幸局面还不算如何混乱。皇后见定权出去,忙起家问道:“太子来了?”定权草草见礼道:“臣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快步走到榻前,见天子神采青白丢脸,急问太病院院使道:“现下如何了?”院使转头望了皇后一眼,见她点头首肯,方答复道:“陛下四肢逆冷,舌苔薄滑,脉息浮乱且紧,恰是痰厥的症象。只是请殿下放心,陛下只是旧疾未愈,一时气逆上冲,虽险却不危。”定权一双手早已凉透,死力稳住心神,起家亲身给天子两手把过脉,才又问道:“何时能够复苏?”院使答道:“已有近两个时候了,既渐渐稳下来,就快了。”定权这才点头道:“晓得了。”又看看二王,感喟道,“看来本日果然是凶日。”二人拥戴了一声,定权又问:“到底是甚么军报?”定棠道:“这个臣等也不知,想来不是捷报便是了。”他语气似有调侃,几人话不投机,也便不再说话。各怀着各的心机,扼守于殿中。
天子的呼吸之声渐趋平和,定权见太医奉上煎好的汤药,问道:“用的甚么方剂?”太医答道:“法半夏、紫苏子各三钱,茯苓、白芥子、苍术、厚朴各二钱,陈皮钱八,甘草钱半。”这不过是化痰降气的平常药方,定权点头,揣测着天子的病情确切应无大碍。从太医手中接过药碗,端起来尝了两口,这才亲身送到天子帐前,令宫人搀扶天子起家,依榻半跪着一匙一匙奉侍天子吃药。他鲜少与天子如此靠近,现在只感觉浑身无一处天然安闲,端着药盏的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栗。见天子唇下髭须已现斑白之色,大抵是药味痛苦,嘴角微微下垂,鼻翼嘴角上便扯出了两道深深的腾蛇纹。他年未五旬,恰是春秋鼎盛之时,平日养尊处优,面庞竟显如此沧桑之态,倒是定权没法了解的。榻上这个半老之人于他而言,究竟是君是父,他也是一贯想不明白的。另有母亲,她病的时候本身年纪还小,并没有亲身奉养过她一次汤药,这是他身为人子最大的遗憾,并且永久都没法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