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31章 棠棣之华
定楷想了半晌,转头叮咛身后一个年青近侍道:“长和,你去将我书房案上的那两卷帖子取来。”长和得令分开,不出半晌,便将两帖奉上。定楷接过,拿在手中渐渐展开。定棠冷眼看去,恰是太子相赠的那两卷古帖,正不知他此举何意,便见定楷揭开一旁烛罩,将二帖凑到了火边。手卷薄脆,经火即燃。定棠急呼道:“五弟停止,这是为何?”定楷并不睬会,待火要近手,才将残帖扔至空中,一时看它烧尽,犹有点点余烬在空中翩然回旋,如暮秋胡蝶普通,终究渐渐有力沉落,化作一地死灰。
定棠用筷子拨了拨笋丝,挑出一根夹起来,笑道:“不错,若非他身故囹圄,现在也就无你我之事了。恭怀太子薨时,肃王和陛下不过才十七岁,只比你现在略大些,还都未曾娶正妃。若此时有了顾玉山做泰岳,你想想情势还能够一样吗?”定楷默念那首谣歌,略一思忖,不由神采发白,道:“本来如此,我这才明白了。那么肃王又是为何事坐罪的?”定棠皱眉道:“明说是谋反,内里秘辛大抵除了陛下和顾思林,也就没人晓得了。”定楷道:“太子也不晓得吗?”定棠笑道:“想来又不是多正大的事情,谁奉告他做甚么?”
京里的动静,朝廷的动静,特别是有关天家的动静,天然有其畅通的渠道,这是宫墙和法律都没法停滞的。比方早朝时齐王上了奏呈,而太子一语不发,诸如此类情事,不必逾夜便可省部皆知,是以曾有朝臣戏言曰:“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众官员班上朝下,茶余饭后,添油加醋,以佐闲谈,这是向来的常例,言官们的风弹,亦多凭此而出。但是此次,国舅中秋节下寝疾,天子中秋节上大怒,皇太子冒雨跪了半夜,兹事体大,又夹在这局势不明的时候,可谓惊天要闻。奇特的是,不但无人群情,稍知前事者更是讳莫如深。官员集会,如果哪个不识相的提将起来,余者不是王顾摆布,便是一哄而散。一时内,省部司衙里温馨得有点异乎平常,只是世人虽闭口不谈,心中却皆知,朝中或将有大变。畴前盯着宫中府中的灼灼目光,又投向了将军府邸。
他提壶欲再斟酒,定楷笑着反对道:“这酒入口甘美,后劲却大得很,哥哥还是不要过饮方好。”定棠笑问道:“如何,事情探听完了,仆人便鄙吝起来了?若真醉了,彻夜便宿在你这里又何妨?”定楷摇手道:“我怎敢怜惜戋戋杯中物,只是哥哥这些光阴还要办大事,等此事结束,我再为哥哥举杯,定要一醉方休。”定棠道:“这话从何提及?”定楷笑道:“经兄长这么一点拨,我也就想起来了,长州牧献的字幅,蜀郡守进的金鞭,还恰是时候呢。”定棠一愣,大声笑道:“想来天下识时务者还是很多。”定楷道:“那夜里太子的模样,真可谓惶惑然如丧家之犬,不知现在他正在做些甚么。”定棠想了想,扑哧笑道:“那还能做甚么?谨谢客,未能起也!”兄弟二人相视,不由一齐大笑,唤仆童上来,又各自随便用了些东西,定楷才联袂送他出府。
定楷于灰烬间跪倒道:“我知太子送了这东西给我,前月又做主分去了哥哥一半禁军,哥哥嘴上不说,心内也必然疑我和太子有所牵绊。迩来事情,也不肯再同我多言,竟是不再将我当作远亲手足了。我固然年幼无知,但亲冷淡近还是辩白得出来的,并不敢做出半分对不起嫡母嫡兄的事情。那千余禁军,前日我同陛下请旨,已经交还了枢部。哥哥仍如此待我,我竟不知该何故自处了。”说罢俯身叩下头去。他如此造作,定棠也愣住了,忙将他扶起,见他眼角带泪,感喟道:“你小小年纪,如何有如许的胡涂心机?太子那点把戏,莫非我看不出来吗?我实在是事出无法,不肯拖累了你。你却胡乱想偏了,当真是孤负了我一片情意。这几百年的东西可贵,你平素又最喜好这个,一句话能说清的事情,又何必做成如许?”见他只是沉默饮泣,遂叹了口气道:“说与你晓得也无妨,只是切勿到处张扬,引祸上身,陛上面前,尤不成提及。”定楷点头道:“哥哥定不肯说,我也便不问了。只是这份心机,还请兄长明察。”定棠叹道:“你如此说了,我再不奉告你,反倒更助你狐疑了。”定楷道:“小弟毫不敢有此意,只是百姓人家尚言,上阵还需亲兄弟,我虽愚驽,或者还可为马前先卒,助哥哥一臂之力,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