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6章 已向季春
他是从身后贴过来的,衣上熏的沉水的香气,瞬息间侵犯了屋内原有的花香和墨香,使她一时感觉透不过气来。他的手指仍旧冰冷如前,但是现在贴在她火烫的肌肤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她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他把持着本身的手腕,一竖一向,一钩一挑。恍忽便有一刹时的失忆,不知此身为谁,今夕何夕,再无过往,亦无将来。
他言语中已有了三分不耐烦,阿宝略一思忖,明白他多疑的性子又发作了,只得对付道:“妾僭越了。”接过他手中的牙管鸡狼毫,舔了舔墨池。不知是久不执笔,还是错愕,手腕抖个不住,勉强抄了帖子上的前两句,便满心羞赧抬开端来。她这副模样倒是不幸与敬爱兼有,定权悄悄一笑,伸手拈起那张纸。是一笔正字,初看也算洁净标致,却究竟与骨架风采沾不上几分干系。他信口嘲笑道:“你倒说得诚笃,你究竟写过几年字?”阿宝脸一红,道:“前后也有五六年,教殿下见笑了。”定权笑道:“见笑倒好说,只是你这个模样,放在宫中,戒尺怕都要打折几条。”话一出口,忽又想起前尘故事,不由发了半晌呆。阿宝见他面色可贵的温和,眉宇间模糊流转着一派沉寂儒雅气象,目光中似有暖意,融入窗外秋色,却又不似在看甚么东西,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亦不敢出声呼喊。待他半晌才本身回过神来,方衔笑道:“你来,我来教你如何写。”他的声音是非常的和顺,反倒让阿宝心惊肉跳,推让道:“妾不敢僭越。”定权笑道:“你不必惊骇,既已学过几年,间断可惜,无妨接着学下去。”见她只顾游移,便起家拉她走到案前,将笔交入她手中道:“你再写几个字我看。”阿宝无法,只得又写了几笔。定权侧首打量,细心替她改正了持笔姿式,道:“你书真字,手去笔头二寸一分,指上用力全不在处所,你的教员没斧正过吗?”阿宝点头道:“我没有教员,只临过几年颜柳帖。”定权也不再说话,伸脱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纸上重新写下了一句:“已向季春,感慕兼伤。”
定权斜睨她一眼,不知缘何,心下陡生不快,将笔一投,嘲笑道:“浮滑事物,略略汲引你们两三分,便都忘了本身身份不成?”蔻珠的肩头悄悄抖了一下,面孔瞬时翻作煞白,半晌才跪下赔罪道:“妾极刑。”定权扬手道:“你也先下去罢。”蔻珠承诺了一声,回身退出。方至阁门,听得身后太子淡淡说了一句:“是我内心不痛快,这字也未见佳,今后写幅好的给你。”蔻珠停下了脚步,亦未报答,亦未回顾,只是悄悄“嗯”了一声。移步出阁时正遇见阿宝捧着茶水入内,昂首对她笑道:“殿下不欢畅呢,你谨慎些。”
他站起家向前走了两步,按住定楷肩膀道:“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朝廷现在还对外用兵,不过三年五载,待得顾思林马放南山的时候,也就是他储君的位子坐到头的时候,你我临时耐烦等候便是。”定楷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只是自前年以来圣躬一贯违和,如果一向这么迟延下去,到时真教他接了位,你我又该当如何自处?”定棠咬牙笑道:“你想到的,太子早已想到过,圣上也早已想过,各怀着一副心机。陛下这几年圣体欠和,精力也大不如前。京里京外,六部高低,尽是顾党。李柏舟的事情,一时未审,竟遭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过后亡羊补牢,查了几番,竟然滴水不漏,也只能借着这类事朝他开开刀。太子这几年的性子是愈发地乖戾了,对你我兄弟也一贯是衔恨在心。陛下虽是早就看不惯了他,但真正触了他大忌讳的,还是李柏舟那档子事情。看现在这情势,就说是有朝一日太子想学了杨英,只怕陛下也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