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林沉吟半晌才感喟道:“此事我本来不想说与你晓得,只是此番远去,死生未卜,不向你交代清楚,我担忧留为异日祸端之源。”一面携起顾逢恩的手,与他同业至城头雉堞之前,四顾偶然,方低语道:“有人报我,曾在李明安处偶见一轴金绿山川画卷,志气高标,却难辨何人家法。其上题字,颇类储副。”顾逢恩吃惊道:“将军此言当真?”顾思林点头道:“笔墨虽绝类储副,我想却并非出自储副之手。”城头疾风卷过,顾逢恩侧目遁藏,半日方伸出一掌问道:“但是此人?”顾思林将他手拦下,点头道:“我狐疑即在此。”顾逢恩思惟半晌,问道:“将军何故得知?”顾思林思惟起太子手书中相告张陆正狱中之言,复又想起当年夜见太子时太子的奇特眼神,百感交集,却只对顾逢恩道:“储副如有此事,必不瞒我,亦不成能瞒得陛下。此人年近二十,陛下不为其册立正妃,之藩一事,亦绝口不提,只留其于京中,以掣殿下及我等之肘。我观这报酬人,表面良孝,颇安本分,若当真与边将交通,则并非昂首甘为陛下用,其害不在当年齐藩之下。”顾逢恩按剑之手微微颤栗,问道:“将军何不修书,将此事明白奉告储副?”顾逢恩微露游移神采,又不成将心中所虑尽数奉告顾逢恩,只道:“此事我自有筹算,你只需谨慎防备,守好这座城便可。我刚才见你右手指动,虽知你夙来谨慎,亦不成免俗多言叮嘱,万不成在我班师前自作主张。”站立半晌,复又感喟道,“殿下年来手札,常谈及陛下近年御体大不如畴前,而圣心于诸事上却愈发细心。此番粮秣供应,全权授予殿下主持。一来知我甥舅之亲,储副必不敢不经心极力;一来也是将储副和我架上了炉火。储副本已位极人臣,我等若胜,于他并无半分裨益。若败时,倒是他沽祸之源。思及诸事,我安敢惜此项上头颅?安勇于此役有半分差池?”

顾逢恩沉默很久,地契膝跪隧道:“父亲放心便是,父亲说的话,儿服膺在心。”顾思林点点头,将他起来,无语半晌,忽唤他乳名问道:“儒儿,你有几年没有回京了?”顾逢恩见他神情奇特,笑道:“父亲如何连这都健忘了?孩儿是寿昌五年殿下婚礼后,随父亲同来长州的。”顾思林屈指一算,叹道:“已经八年了。”半日又道,“畴前给你取这名字,也是盼着顾家真能再出个读书种子,不想到头来还是冲断了你的斑斓出息。”顾逢恩笑答:“前人尚云,若个墨客万户侯。儿便在家读书到头白,安能得本日功名?”顾思林点头笑道:“痴儿,那边谋不到功名,偏要从死人枯骨上去捞取?现在细想,为父当真对你不起,也对不起法儿。”他俄然言及已故宗子,顾逢恩不解他彻夜为何一变态态,如此感慨,忙扶住他手答道:“父亲想是彻夜多饮了几杯酒,才生此等感慨,还是早些歇息,再过几日便要远征,请千万保重身材。”顾思林笑道:“不要紧,城下将士燕饮正欢,你随我去巡巡营。”

昔握犁锄,今把刀枪。负羽三边,弯弓天狼。

河阳侯顾逢恩在帐中燕饮至中夜,瞥目睹主将分开,又坐了半晌,方笑告诸位副将,称欲换衣,按剑起家,行至帐外,却已不见顾思林身影,便单身直向长州城头而去。果见朗月疏星之下,顾思林一人独立夜风当中,不由放缓了脚步。顾思林亦不转头,笑问道:“宴饮正欢,你为何单身出帐?”顾逢恩这才大步上前,一揖笑道:“末将见将军彻夜喝酒过量,心中担忧,故而来寻。”顾思林点头道:“你过来看。”顾逢恩随他手指方向望去,见西北天空中一粒雪亮白星,于银河间分外夺目,几有夺月并立之势,遂笑道:“将军瞧得细心,这星子比往年同时公然亮了很多。”又问道,“天象不敷论,将军为何面有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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