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于其间的身份难堪,按理说顾逢恩督军,他奉天子之命协理粮草一事,当属顾逢恩部下,只是仍兼着承州都督,这便又与顾逢恩职务相称。并且不管论年纪还是资格,他皆是顾逢恩长辈,是以二人见面,常是顾逢恩主动见礼。此时顾逢恩惊觉回身,也如常普通,拱手施礼道:“末将见过大人。”

那副将道:“听将军这么一说,末将倒想了起来,听闻先帝曾谓顾家一庭为芝兰玉树,可当真有此事?”

李明安嘲笑道:“确是一庭芝兰不错,只可惜生在了大门口。”

李明安悄悄入室,举手禁止了军卒的通报,冷静高低打量顾逢恩,见他现在并未做军旅打扮,头戴飘巾,着一袭平常白襕袍,腰系绦带,亦不照顾随身佩剑,倒是俄然想起十余年前在京中与他数次相见时的景象,这才笑道:“河阳侯好雅兴。”

李明安回想前事,也觉人事大异,道:“畴前我还在兵部任员外郎,一年春暮与同年同游南山,一为射猎,一为会文,也有人约了他同去。他诗文作得如何我倒记不清楚了,只记获得了世人围炉而炊之时,厨下要宰杀捕到的小鹿,世人皆兴高采烈等食珍味,唯有他一人在旁以袖掩面,说:‘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闻其声而不忍食其肉。’果然最后的炙鹿肉他一块都没有吃,我等归去以后,还一向在讽刺顾思林怎会生养出如许的儿子。现在看来,彀於菟未入深林尔。”

一盏茶尽,顾逢恩便也不再久留,推说要巡城,便辞了出去,李明安直送他到门外才折返。一向侍立在一旁的副将见他返回,坐下与他谈笑道:“末将从未见过河阳侯这身打扮,倒像是个秀才官儿。”

那副将虽听不懂“彀於菟”为何意,却晓得并非甚么好话,点头道:“看他现在的模样,末将实在是设想不出来。”

李明安虽是临时居住长州,其寓邸却整葺得非常可观,所用器物陈列,皆数倍豪华于顾逢恩的居处。此夜顾逢恩传闻他已回归,遂换衣前去,坐骑不惯他衣衫气味,一起皆在别扭骄嘶。顾逢恩被引进室内,李明安尚未呈现迎客,其壁上既然悬着几幅时人书画,遂背手一一赏玩,见多落的是一个华亭陆字款,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画,天然也并未曾见顾思林所说的那幅青绿山川。

李明安笑道:“你那里晓得他当年的模样?生得便如好女普通。我们暗里说句僭越的话,便是与东朝也有四五分的相像。”

前去与他报信的同统领与刘姓副统领夙来亲厚,本日累他丧命,心中颇是过意不去,跟从顾逢恩回到中军帐内,一起低头不语。另一同统领却约略晓得顾逢恩的心机,向营中各处转了一遭,返来向他报导:“外间行刑已毕,东门边的米粒也都已捡洁净。”顾逢恩点头道:“他们口内可有怨怼之词?”同统领晓得他问的是哪方,遂答道:“刘副统领一贯待下刻薄,士卒中确有牢骚,只不是对将军,倒是对李帅。”顾逢恩问道:“他们如何说?”这位同统领本与顾逢恩靠近,说话遂也并无遮拦,与他劈面一五一十都报导:“他们说顾将军驻守长州多年,军中从未有过此等事情。恰好李帅依仗上恩,在此地作威作福,连小顾将军都不得不让他三分。事情发了,他倒缩头乌龟普通躲了起来,累得小顾将军自斩了爱将不说,还要登门给他赔甚么罪,去受他那番恶气。”顾逢恩闻言,偏首去看了一眼一向立于帐下的同统领,感喟道:“将军这才拜别数日,长州便乱起萧墙,此等情事若叫陛下得知,我身为督军,便难脱其罪。李帅监察,是陛下钦命,我不得不委曲遁藏,只是带累了帐下部将,心下甚是不安。”又招手命他近前,叮咛道,“你去将他厚葬,他家中长幼扶养之用,皆从我俸禄中支付。”见他谢过出帐,才又叮咛差人去城内府中取便服,帐中的同统领不解道:“将军果然还要亲去赔罪?”顾逢恩行至他身边,一手按在他肩上,道:“你是我从京中带过来的,也读过书,有些事理与他说不清楚,你却能够明白。我只疑此事另有下情。”顿了半晌,又笑道,“另有,你岂不记得寤生与叔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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