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柳家闻说此事,下晌那一等子柳芳便携子登门道歉,道是绝无悔婚之意,原是家下人等无礼,已是撵走,虽对着宝玉如许的小辈,亦是非常陈情,迥然又是另一幅模样。贾母等人见状,皆非常纳罕。翌日,那徐夫人亲身登门,也是赔罪赔罪,话里话外特特说了好几句。
这一番话说得王夫人并尤氏都是一惊,呐呐问道:“老太太如何任凭她自个选去?平日里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哪儿有孩子选的理儿?纵有,她一个小小的人,又未曾见过火么风雨,也见不得外男,又如何个选法?”
说到这里,贾母口里也觉没了滋味,不觉沉沉一叹:家业无人支撑,总不过任凭欺负四个字罢了。四丫头原也是个聪明的,明白这个事理,方干脆不言不语。想她小小年纪,哪来甚么削发的想头?不过是自个想出的体例,怕是想到了妙玉,便要借着带发修行四个字,让柳家如愿,本身过两年再重择婚事。如许也免得那柳家狗急跳墙,生出些暴虐动机来。
说到这里,惜春略略顿了顿,方昂首展眉,目光澄彻如水,凛冽生寒:“再说,如许不堪的人家,我也不肯委身!”
头一件便是王夫人。
惜春与贾母已是说了几句饮食闲话,见这般景象,内心便悄悄有了考虑,不等扣问,竟开端儿道:“老太太但是晓得了柳家的事儿?也是我胡涂,昨儿嫂子过来,她原也故意,总能觉出几分来。”
“这孩子胡涂,如许的大事,如何竟不与长辈说?”贾母且还未曾言语,王夫人已是气得面皮紫胀,恨声道:“柳家想要悔婚,那是做梦!”
尤氏方晓得,前番柳家遣人说话,或送东西,言语大为怠慢,乃至有一二句不堪的。惜春赋性聪敏,又经历磨难,如何瞧不出来,这是柳家成心悔婚,乃至还想着本身病重,如果气得一病不起,竟自去了才好。她倒要强,竟有几用心气,一日一日好起来,却也一日一日生出了些削发的动机。
惜春几番细看,一时竟有些无处言说之感。
三人黯然神伤,一时无言以对,氛围便自沉寂起来。
这一句话虽大离贤能两字,可想到现在景况,贾母竟大觉安抚,因拉着她的手,又喜又叹,连声道:“平日里我虽不说,内心却晓得,你们姐妹平日都是极好的。现在家里事多,更加应了我的心,也就你们姐妹划一!你有这么个心,我也干脆道明那柳家行事不堪,原不能婚配。你要舍了也罢,只他家想要悔婚,便要背起那么个名儿!没得你好好儿的女孩儿,竟还要做个垫脚石的理儿!今后你自家婚姻要甚么样的,也不须害臊,尽管风雅说了,我们长辈虽不顶用,总另有你那些姐妹,便千万里也总与你挑个可心快意的。只那甚么削发的心机,断断不能再想!”
贾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你这孩子,说是年青不知事,原也知情明理。要说明白两字,如何如许的事,竟还瞒着长辈?那柳家起了那样下贱不知礼的心,你既是晓得了,如何还一意忍着不说?我们家现在虽是败了,毕竟还没败落,再没得任凭欺负的事理!”
她前番受气,且在平日不甚看重的黛玉跟前又有家业式微之羞归去便在无人处痛哭一回却又无个别例区处。一时忽想起邢夫人,天然愤恨不已:现在大房只得长生一个哥儿且又是侄女儿凤姐所出,她竟还能这般猖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