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贾母心中反倒一提,暗想:这般考虑,虽于此事非常好,但是前面本身一番筹划,怕也艰巨。只是事未临头,她这般念想一闪而过,倒也临时压下,因叹道:“你这般想,也是道理当中。好孩子,总另有我呢。”说罢,略微顿了顿,她就接着道:“你道那郑家果是至心?至心如此,万不能迟延至本日,他家旁人犹可,一定没有恩德两字,唯有那当家的主母唐氏,因你父母亡故,非常计算命数。只是阖家念着昔日恩德,那郑大女人又见着你非常出挑,□□齐备,方才齐力相求。唐氏僵了数月,也不晓得如何想的,竟去了那承平观求取洪清道长筹算八字并卜卦。”
“你这模样,实在让我心疼。罢了,到底是当初你父亲择的人家,总要探听一二的。明日里我邀唐氏过来发言,若她果然偶然,于此时总会暴露陈迹来。”贾母老于油滑,晓得这牛心左性四个字,最难变动,本身略作意动,她必会闪现。且黛玉名声要紧,那郑家以父母之命相求,如果执意相拒,反倒不美,却不如有个由头,也好推托了去。
紫鹃早已迎了上来,见着这般气象,也是惊急交集,忙上来问道:“女人这是如何了?”说着,她又看向春纤,春纤叹了一口气,让旁的小丫环都退下,独独留下一个雪雁,因低声道:“老太太只与女人说了半晌话,女人路上便不安闲,到了院门口,实在伤感。”又将黛玉的话说了一遍。
黛玉听得着短短一句话,内心更觉哀痛,便将贾母之言细细道来,又道:“郑家相求,不过为着昔日恩德,并非至心如此。便是这恩德两字,只怕也多数落在名声上头。真是想着恩德,先前如何半点动静也无,不过瞧着我尚可,又想驰名声两字,方无可无不成地求亲。但是,那唐夫人却非常不准,道我父母缘分陋劣,念着刑克两字,再不肯委曲了郑家大爷!若我父母尚在,何必与他们嫌弃!”
黛玉心中一沉,不免复又伤感:如有父母在侧,如何能有今番嫌弃!
虽说心内早有筹算,故意相拒,黛玉也知贾母平日所想,闻说如此,并没有言语,只一味低头不语:虽说现在都有相拒郑家之意,但是此时松口,今后贾母若要与本身并宝玉做主,也以长辈之言相道,当时候本身竟也难以相拒了。
黛玉心中微微一松,低声应下。
春纤恰是做了这般考虑,闻说这话,当即就答允下来。
贾母自端坐上房,面上且有几分冲动,两颊又生出些红光,一双眼睛倒是透着几分体贴,几分考虑。见黛玉过来,她伸手招了招,拉着她紧靠着本身坐下,又挥退了一众婆子丫环,方是轻叹一声,低声道:“今番唤你过来,却有一件事须得与你分辩――那郑家果然有些不对。”
又有雪雁也是娇声相劝,相互一番说动,黛玉方略略减去五分悲愁,只是一腔伤感犹自缠绵不去,独坐在那边半日,才是命取来笔墨。本身沉吟半晌,就自提笔挥墨草就一首词,倒是钗头凤。春纤上前望了两眼,满纸心伤,唯有最后一句,略略有些瞻仰之意,她心中方松了一口气,继而将这词收好,因又说了些旁的闲事来,见着黛玉神采和缓了些,她才是温声道:“却不晓得晴雯现在又是如何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