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知他平日昏聩,只将这吃喝玩乐瞧在眼中,倒是没甚么好主张的;因而也不辩驳于他,只胡乱承诺着罢了。偏生那日贾琏遇见孙家一旧仆,从他口中得知孙绍祖脾气,乃暗吃一惊,便一头返来向他母亲禀报了,又道:“公然太太有先见之明,先同mm定了婚事。如若不然,但是将妹子推动火坑里了!”
孙和听了夫人这话,倒有三分意动;乃道:“姐姐既说好,天然是好的。绍哥儿现在也大了,再不快些议亲,欠都雅相;只是既然如此,我们也教人去相看一回才好。”说到这里,却又恐夫人多心,便笑道:“我却不是信不过姐姐;只是人之观点分歧,教他们去看一回,我们也可心下有底的。”夫人闻谈笑道:“你何必同我说这个。我莫非不想叫绍哥儿好不成?既是如此,就教那几个办老了事的去,也算替咱打个前站。”
此番元春将这些事想透,只觉心灰意冷,不欲再争竞甚么,只下意谨言慎行起来,一味兢兢业业;如此到了出宫之时,当时的圣上便分外加恩,同他指了一门婚事,令其自去度日去了。此倒是破了那册子上之谶语,乃是其意想不到之事;他所嫁之人家中虽未曾大富,其夫倒是个风雅人物,同元春也算得鱼水调和。二人今后又生有二子一女,元春每日价悉心教诲,两个儿子也都考取了功名;虽说不得烈火烹油,鲜花招锦,却也风景一时,连元春本身也得了诰命封赏,可不比宿世非命要强上很多?此便是元春当代因果。盖因《金陵十二钗》图册已毁,这一干女子平生皆有改换,只要本身不肆意妄为的,皆比那图册中所说之结局好上很多的;此是后话,现在不表。
一时孙和回家,便将此事同他夫人说了,不免暴躁道:“这贾老迈忒也心黑;使了我们的银子,却不办事的。”他夫人闻言,乃笑道:“我当又是谁给了你气受,本来竟是这事。不成绩不成罢了,打甚么不紧?”如是解劝了几句,乃又笑道:“只是这‘有福之人不消忙’;昨日我姐姐来这里,倒是有一桩好婚事要同绍哥儿说的。”孙和闻言,便问何家;夫人便道:“姐夫不是在长安城做买卖么?那处原有一家数一数二的大流派,合城皆知;却号称是个‘桂花夏家’。要说的就是这一家的女人。”
那厢邢夫人闻得孙家息了心机,倒长出了一口气的,乃暗道:“幸得他们家还害怕府中权势,未曾撕破脸皮;若他们只顾恶棍起来,别的且不说,成与不成又在其次;却不堕了迎丫头的申明么?”因而暗自称愿。只是贾赦却觉在孙家人面前失了面子,便向邢夫人抱怨道:“我说当日迎丫头尚小,不教你这们早与他订婚,你却只是不听;现在可悔怨未曾?那赵家小子也不过是个庶子,都这们大了,止有一个秀才功名;孙家小子倒是能袭爵的,公然妇人短见。”
孙和闻言,乃笑问道:“为何取了这们个诨名?”夫人道:“他家原自桂花树起家,现在种有几十顷地的桂花,连这宫里所用的桂树皆是他家贡奉,极是繁华的;家中却只得一个奶奶带着个独生女人,他家蜜斯又有才貌,同我们绍哥儿恰是一对。”
却说贾赦听了贾母之言,乃闷闷不乐,只得归去了,自深思如何同他说这事。谁知那日孙家又前来催问,虽未得计,何如教他问得不过,只得将此事说了。那孙和原为慕贾家权势,是以下意靠近;今听得这话,虽大失所望,却也不好多说甚么,因又知京中其他世家皆瞧他家不上,只要贾家还算得世交,乃心下暗忖道:“虽不得同他家结了亲去,却也不好就翻脸的。”故而也未曾提那银子之事,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