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闻得茜雪这话,知他恼了,待要回转几句,却又听得袭人这话,却又勾起愁绪,只冲口道:“只说再要他出去,却知他的病等得等不得?你也不必说这话。”袭人闻言却也无话,半晌方道:“何必来,这又咒他。反正我们皆是笨的,说甚么皆有不是;每日价劳心劳力,也就是如此了。不如都散了的好。”说罢,便拉了一把茜雪,二人自往外去了,只教碧痕秋纹出来奉侍。宝玉见他两个如此,却又悔怨,只是不好同他两个说得,只得胡乱睡下。
王夫人却不想贾母竟如此看重晴雯,忙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个个都是好的,只是可惜这丫头福薄,竟得了这个病。既是如此,若他好了再想出去,还是教他出去的是。”贾母笑道:“值得甚么,你自裁夺便是。”便将此事不提;王夫人因又回宝玉克日读书之事,言说贾政夸奖了他一回,道是“有些进益”;贾母闻言天然喜好,乃将晴雯之事揭过不提。临时无话。
晴雯一听王夫人如此说, 心下便一惊,因猜是前日替宝玉扯谎之事,只是不知王夫人如何晓得;当下便低头不敢则声。王夫人见他如此, 又道:“若当真有人自墙上跳将下来,缘何不见足迹?清楚是你平日同他几个有怨,用心说出这话,好教人拷问他几个。小小年纪,如何生如许的毒心!”
王夫人本自听了那房里婆子的言语,约也晓得晴雯平日景象,早知他所说非实;又闻他竟将贾母抬将出来,不由更怒,嘲笑道:“瞧瞧,竟成了老太太逼着你去的。你若当真不近宝玉,倒是我的造化;你也不必张狂,既是老太太给的,我明儿便回了老太太撵你去。”因向周瑞家的道:“你寻个诚恳安妥的人往宝玉院中去,好生防他几日。等我回过老太太便处治他。”便向晴雯喝道:“去罢!站在这里,我看不上这浪样儿!”周瑞家的闻得这话,便推晴雯道:“你快些出去罢!站在这里碍太太的眼,还不知羞臊么?”晴雯闻得王夫人那话,早已羞愤欲死,只得往外去了,一径哭着往院中归去。
袭人本在那边坐着悲伤,见他如此,只得过来道:“现在哭也无用。还是他日往他家里去看看;他现在尚病着,往家去也好养息,待好了再去求老太太,还是可教他出去。”茜雪也过来劝说。宝玉此时却连他两个也疑上了的,闻言便道:“他原和你两个一样,皆是老太太房里过来的;只是究竟不知他那边获咎了你们,竟至于此。”说毕,复又哭起来。
且说王夫人闻得那些婆子一番话, 却也知不能尽信, 不过大抵听了一回, 却闻很多是告晴雯的,不免又震惊旧事, 暗想道:“公然这丫头是个祸害。我昔日便想措置他, 只是一向未曾不足暇;现在看来, 倒是留不得他了。若教这蹄子拐带坏了宝玉,当时再行退送,便来不及了。”因叫了一个小丫头子,叮咛他往宝玉房中去唤晴雯过来。
且说那日因从晴雯箱子里搜出些物事来,王夫人见了,便将他哥嫂非论好歹,一并赶了出去;那媳妇自哭天喊地,又唾骂不断,现在晴雯虽在他家里住着,也未曾加些照顾。他那哥哥更是除酒以外再无上心之事,是以晴雯此时竟无一人管他,安闲床上躺着,乃叫天不该叫地不灵,目睹只要一口气在。究竟晴雯性命如何,尚待下回。</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