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你若不喜他,也不必理他,有活便教他做也可,他做不做,你也由他。到底是老太太给的人,我们放着就是了。”紫鹃雪雁两个虽如此说,却并不是恐晴雯来此同他二人争宠,乃是见晴雯生得同黛玉有些类似,不免想起当日湘云说黛玉之语,更疑王夫人成心为之;昔日在贾母处住着时,也曾数次见过晴雯骂宝玉房中小丫头,便觉他有些浮滑,现在偏又遣他往这里来,心下不免不安闲。只是黛玉不提此事,二人也不敢说得,只得伏侍黛玉睡下,方各自安寝。如此无话。
船行未几时,便影影绰绰瞥见湖心小岛,上有一亭。佳语令仆妇拢船泊岸,同他姊妹上了亭子,倚栏坐了。不时跟的丫环便也上来,忙着扇炉烹茶,又有几个船娘送了新摘莲蓬菱角来。佳语笑道:“这一处看雪最妙。待下雪之日,定要再请几位mm来作耍。”宝钗见其言语和顺,行事殷勤,却又洒落超脱,不免暗自称奇,心道:“这赵蜜斯大有隐士之风,公然赵学士也是风趣之人,生得这们一个‘闲云野鹤’般女儿;只是将来若配了个俗人,岂不成惜?”因又暗想:“他这性子竟是极好,连我或也有不及他之处,同哥哥倒可合在一道的。”想到这里,忽觉本身冒昧了,脸上一红,便自低了头剥莲子。
却说黛玉自往荣府来住,每白天不过在贾母面前凑一回趣,又同众姊妹顽笑一阵,别无他事。那日赵学士夫人往这里送了帖子,邀他姊妹明日往这边来作耍,三人便向贾母处禀了。贾母因见只邀他几个,未曾邀三春姊妹,倒为不快,只是面上不好说得,胡乱应了。他几个皆是聪明之人,见贾母神采,那有不知的?只是贾母不提,几人便做不见,自辞了贾母出来,隔日便坐了车往赵家而去。
黛玉见其间气象,笑向佳语道:“姐姐端的好风雅人物。早前便闻大舅母说姐姐是妙人,本日见了,公然不俗。”佳语笑道:“忸捏。我不过在家闲着无趣,便揣摩这些风景;本日想了这里教人改了,明日又想了那边教人去添了。这们多年的工夫,方成了现在风景,我父亲也懒待管,只由着我折腾的。”世人闻言,方知这园子安插竟是多出他手,皆赞叹一回。宝琴便笑道:“本来这园子是姐姐的手笔,倒是我未曾想到的,怪道比其他园子少些匠气,又详确很多。”佳语笑道:“不过顽意,打发时候罢了。”一时见丫环剥了两碟莲子同红菱上来,便笑道:“也不是甚么希罕东西,略用些儿罢了。他们厨下倒有了一个新法儿,做的甜羹甚好,过会子教做来我们吃。”
正在说时,林之孝家的从内里来了,见几人皆在,乃笑道:“女人们好轻易返来了。二太太日前便知几位女人要往这里来住的,恐伏侍的人不敷,特向老太太说了,要拨几小我过来。现在老太太便教我领了晴雯同小红往这里来,说是暂放在这院里给女人们使唤;如有针线上的活计,尽管分付。”黛玉知他两个原是宝玉房中的丫头,平日也曾听紫鹃莺儿等人闲谈,知晴雯原有些心高气傲的;这小红倒是林之孝亲女,平日里并未说过话儿,尚不知品性如何。贾政带了妻儿往任上去时,选了袭人、鹦哥、麝月、茜雪四个跟着,并未曾教他二人跟去,故而晴雯仍回贾母那边听差,小红便只留在王夫人院中。现在林之孝家的带了他两个往这里来,便都笑谢了,令雪雁同雀儿带二人往房中去,又要亲至贾母处谢过;林之孝家的忙劝止道:“老太太教几位女人不必特特去的,天也这迟早了,倒是歇下是端庄。”他姊妹闻言,只得应了,自送了林之孝家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