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初三,贾母便往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菜,家下一干人尽皆往这里来;宝玉因是贾母生日,特特同贾政说了教他往这边来的,故也往这厢凑趣,就在贾母动手坐了。又就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一时吃了饭点戏时,贾母自点了一出,又命众姊妹点;几人都谦让一番,方才点了。黛玉便坐在宝钗中间,见他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乃笑道:“你爱看这个?”宝钗悄笑道:“老太太有了年纪的,想必爱热烈些。况这个也有一场好顽,场面原自不差的。你看过未曾?”黛玉闻说,乃笑道:“我未曾听得,好姐姐,你先说我听。”宝钗便将此中大略讲与他;宝玉见他二人说得有兴,也便凑趣道:“本来你们爱看这些,我倒是向来怕这般热烈的。”宝钗笑道:“热烈不热烈的,也不是谁说。这此中却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听了就晓得了。”宝玉闻言便央道:“好姐姐,你先念与我听听。”宝钗道:“这不台上就唱了?下一出便是。先说了也败兴儿,你且听着罢。”宝玉没法,只得自去看戏。
那张嬷嬷本是先皇后身边的白叟,又在宫里这很多年,天然同普通老嬷嬷气势分歧;周嬷嬷见他这般,倒打了个寒噤,况也模糊晓得张嬷嬷身份,不敢怠慢,忙陪笑出来道:“老姐姐请说。”张嬷嬷瞧了他一眼,笑道:“倒没甚么说的。只是我们这些跟着女人的人,也该经常提点着女人些儿;如有甚么,别人天然是说不得女人的;少不得说我们胡涂,不像是府上出身了。”周嬷嬷本来也是侯府中人,况今儿约略也听湘云说了原因,闻得这话,那有不明白的?不免又羞又愧,道:“老姐姐经验的是。”张嬷嬷笑道:“那边当得起经验二字。不过我年纪稍长些儿,也略略见了些世面;女人们的名声要紧,少不得厚着脸皮同周mm说上一声了。”周嬷嬷只顾承诺着,又喊小丫头倒茶,张嬷嬷也不坐,便领着紫鹃自往黛玉房中去了。
黛玉送了他姊妹出去,正要安寝,忽闻雪雁道:“大爷来了。”黛玉听了,便忙又从房中出来,见了瑧玉道:“这们晚了,你还不往家里去,又来这里何为么?”瑧玉见他面色如常,笑道:“你明晓得我何为么,还来问我。”本来雪雁气不忿,返来便奉告了张嬷嬷;谁知又教秋萦听了去,一径往紫竹那边说了;故而传到了瑧玉耳中。黛玉见他晓得了,只得无法笑道:“好快的耳报神!只是也不算甚么,况张嬷嬷已是去说了他了。”瑧玉闻言便不说话,半晌叹道:“你如许却也为不错。只是我恐你受了委曲,又管不得那起子人的嘴;原想着离了这里就罢了,谁知终有这们一遭的。可见人之性子难改。”
此话一出,先就将黛玉唬了一跳,又见瑧玉神采有些惨淡,忙道:“皆是我的不是,说错了话,引得哥哥悲伤。我不过是一时内心不快,过阵子就好了;哥哥每日价事件庞大,原是比我更加不易,倒还要操心来劝我,我岂不愧的。只此一次,下回再也不了。”瑧玉清楚有话要说,却只不知说甚么是好;中间丫环见他二情面状,皆上来解劝。黛玉忙擦了泪道:“这迟早的,哥哥也该归去了。明日教人来接我罢。”瑧玉闻言,又见天气晚了,恐迟误他安息,只得辞了他归去,说了明儿一早来接,黛玉送至门外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