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薛蟠本性是“得陇望蜀”的,现在得娶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环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敬爱,便经常要茶要水的用心撩逗他。宝蟾虽亦解事,只是怕着金桂,不敢冒昧,且看金桂的眼色。金桂亦颇发觉其意,想着:“正要摆布香菱,无处寻隙,现在他既看上了宝蟾,现在且舍出宝蟾去与他,他必然就和香菱冷淡了,我且乘他冷淡之时,便摆布了香菱。当时宝蟾原是我的人,也就好处了。”盘算了主张,乘机而发。
话说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子里哧了两声,拍着掌嘲笑道:“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端庄那些香花放在那边?但是不通之极!”香菱道:“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暗香的。但它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朝晨半夜细明白了去,那一股香比是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暗香,就令民气神利落的。”金桂道:“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香菱说到热烈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
薛阿姨先忙手忙脚的,薛蟠天然更乱起来,立即要鞭挞世人。金桂笑道:“何必冤枉世人,约莫是宝蟾的镇魇法儿。”薛蟠道:“他这些时并没多空儿在你房里,何必赖好人。”金桂嘲笑道:“除了他另有谁,莫不是我本身不成!虽有别人,谁可敢进我的房呢。”薛蟠道:“香菱现在是每天跟着你,他天然晓得,先拷问他就晓得了。”金桂嘲笑道:“拷问谁,谁肯认?依我说竟装个不晓得,大师丢开手罢了。反正治死我也没甚么要紧,乐得另娶好的。若据知己上说,左不过你三个多嫌我一个。”说着,一面痛哭起来。
彼时金桂已暗和宝蟾申明,彻夜令薛蟠和宝蟾在香菱房中去结婚,命香菱过来陪本身先睡。先是香菱不肯,金桂说他嫌脏了,再必是图安闲,怕夜里劳动伏侍,又骂说:“你那没见世面的主子,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的人兼并了去,又不叫你来。到底是甚么主张,想必是逼我死罢了。”
这日薛蟠晚间微醺,又命宝蟾倒茶来吃。薛蟠接碗时,用心捏他的手。宝蟾又乔装躲闪,赶紧缩手。两下失误,豁琅一声,茶碗落地,泼了一身一地的茶。薛蟠不美意义,佯说宝蟾不好生拿着。宝蟾说:“姑爷不好生接。”金桂嘲笑道:“两小我的调子儿都够使了。别打谅谁是傻子。”薛蟠低头浅笑不语,宝蟾红了脸出去。
薛蟠更被这一席话激愤,顺手抓起一根门闩来,一径抢步找着香菱,不容分辩便劈脸劈面打起来,一口咬定是香菱所施。香菱叫屈,薛阿姨跑来禁喝说:“不问明白,你就打起人来了。这丫头伏侍了你这几年,那一点不殷勤,不经心?他岂肯现在作这没知己的事!你且问个清浑皂白,再动卤莽。”金桂闻声他婆婆如此说着,怕薛蟠耳软心活,便益发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又哭喊说:“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兼并了去,不容他进我的房,唯有秋菱跟着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到头里。你这会子又负气打他去。治死我,再拣繁华的斑斓的娶来就是了,何必作出这些把戏来!”薛蟠听了这些话,更加着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