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一把酸楚泪。都云作者痴,谁解此中味?
各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提及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兴趣。待鄙人将此来源说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那道人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向来风月变乱更加噜苏细致了。”那僧道:“向来几个风骚人物,不过传其大抵以及诗词篇章罢了;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罢了,并未曾将后代之真情宣泄一二。想这一干人出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分歧矣。”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来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骚孽鬼来世已完,你我再去。现在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选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这石凡心已炽,那边听得进这话去,乃复苦求再四。二仙知不成强迫,乃叹道:“此亦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也。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用享,只是到不对劲时,切莫悔怨。”石道:“天然,天然。”那僧又道:“若说你性灵,却又如此质蠢,并更无奇贵之处。如此也只好踮脚罢了。也罢,我现在大施佛法助你一助,待劫终之日,复还本质,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头听了,感激不尽。那僧便念咒书符,大展把戏,将一块大石顿时变成一块光鲜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宝贝了!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数字,令人一见便知是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和顺繁华乡去安身乐业。”石头听了,喜不能禁,乃问:“不知赐了弟子那几件奇处,又不知携了弟子到那边所?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问,今后天然明白的。”说毕,便袖了这石,同那道人飘但是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
出则既明,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书云:
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现在现有一段风骚公案正该告终,这一干风骚朋友,尚未投胎出世。趁此机遇,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本来克日风骚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那边?”那僧笑道:“此事说来好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酒保,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光阴。厥后既受六合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整天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谢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克日这神瑛酒保凡心偶炽,乘此昌明承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告终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来世为人,我也去来世为人,但把我平生统统的眼泪还他,也了偿得过他了。’是以一事,就勾出多少风骚朋友来,陪他们去告终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