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屏见事不当,恐担不是,悄悄的去奉告了尤氏说:“四女人绞头发的动机还没有息呢。他这几天不是病,竟是怨命。奶奶堤防些,别闹出事来,那会子归咎我们身上。”尤氏道:“他那边是为要削发,他为的是大爷不在家,放心和我过不去,也只好由他罢了。”彩屏等没法,也只好常常安慰。岂知惜春一天一天的不用饭,只想绞头发。彩屏等吃不住,只获得各处奉告。邢、王二夫人等也都劝了好几次,怎奈惜春执迷不解。
话说宝玉为本身讲错被宝钗问住,想要粉饰畴昔,只见秋纹出去讲:“外头老爷叫二爷呢。”宝玉巴不得一声,便走了。去到贾政那边,贾政道:“我叫你来不为别的,现在你穿带孝,不便到学里去,你在家里,需求将你念过的文章复习复习。我这几天倒也闲着,隔两三日要做几篇文章我瞧瞧,看你这些时进益了没有。”宝玉只得承诺着。贾政又道:“你环兄弟、兰侄儿我也叫他们复习去了。倘若你作的文章不好,反倒不及他们,那可就不成事了。”宝玉不敢言语,承诺了个“是”,站着不动。贾政道:“去罢。”宝玉退了出来,正撞见赖大诸人拿着些册子出去。
且说贾政见甄宝玉边幅果与宝玉一样,摸索他的文才,竟应对如流,甚是心敬,故叫宝玉等三人出来警策他们。再者倒底叫宝玉来比一比。宝玉服从,穿了素服,带了兄弟、侄儿出来,见了甄宝玉,竟是旧了解普通。那甄宝玉也像那边见过的,两人行了礼,然后贾环、贾兰相见。本来贾政席地而坐,要让甄宝玉在椅子上坐。甄宝玉因是长辈,不敢上坐,就在地下铺了褥子坐下。现在宝玉等出来,又不能同贾政一处坐着,为甄宝玉又是晚一辈,又不好叫宝玉等站着。贾政知是不便,站着又说了几句话,叫人摆饭,说:“我失陪,叫小儿辈陪着,大师说说话儿,好叫他们领领大教。”甄宝玉谦谢道:“老伯大人请便。侄儿正欲领世兄们的教呢。”贾政答复了几句,便自往内书房去。那甄宝玉反要送出来,贾政拦住。宝玉等先抢了一步出了书房门槛,站立着看贾政出来,然掉队来让甄宝玉坐下。相互套叙了一回,诸如久慕竭想的话,也不必细述。
惜春被那姑子一番话说得合在机上,也顾不得丫头们在这里,便将尤氏待他如何,前儿看家的事说了一遍。并将头发指给他瞧道:“你打谅我是甚么没主张恋火炕的人么?早有如许的心,只是想不出道儿来。”那姑子听了,假作惶恐道:“女人再别说这个话!珍大奶奶闻声还要骂杀我们,撵出庵去呢!女人如许品德,如许人家,将来配个好姑爷,享一辈子的繁华繁华。”惜春不等说完,便红了脸说:“珍大奶奶撵得你,我就撵不得么?”那姑子知是至心,便干脆激他一激,说道:“女人别怪我们说错了话,太太、奶奶们那边就依得女人的性子呢?当时闹出没意义来倒不好。我们倒是为女人的话。”惜春道:“这也瞧罢咧。”彩屏等听这话头不好,便使个眼色儿给姑子叫他走。那姑子会心、本来内心也惊骇,不敢挑逗,便告别出去。惜春也不留他,便嘲笑道:“打谅天下就是你们一个地藏庵么!”那姑子也不敢答言去了。
那姑子便到惜春那边,见了彩屏,说:“女人在那边呢?”彩屏道:“不消提了。女人这几天饭都没吃,只是歪着。”那姑子道:“为甚么?”彩屏道:“说也话长。你见了女人只怕他便和你说了。”惜春早已闻声,仓猝坐起来讲:“你们两小我好啊?见我们家事差了,便不来了。”那姑子道:“阿弥陀佛!有也是施主,没也是施主,别说我们是本家庵里的,受过老太太多少恩德呢。现在老太太的事,太太、奶奶们都见了,只没有见女人,内心惦记,今儿是特特的来瞧女人来的。”惜春便问起水月庵的姑子来,那姑子道:“他们庵里闹了些事,现在门上也不肯常放出去了。”便问惜春道:“前儿闻声说栊翠庵的妙师父如何跟了人去了?”惜春道:“那边的话!说这个话的人堤防着割舌头。人家遭了强盗抢去,如何还说如许的好话。”那姑子道:“妙师父的为人古怪,只怕是假惺惺罢。在女人面前我们也不好说的。那边像我们这些粗夯人,只晓得讽经念佛,给人家忏悔,也为着本身修个善果。”惜春道:“如何样就是善果呢?”那姑子道:“除了我们家如许善德人家儿不怕,如果别人家,那些诰命夫人、蜜斯也保不住一辈子的繁华。到了磨难来了,可就救不得了。只要个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遇见人家有磨难的就慈心策动,设法儿布施。为甚么现在都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呢。我们修了行的人,虽说比夫人、蜜斯们苦多着呢,只是没有险难的了。虽不能成佛作祖,修修来世或者转个男身,本身也就好了。不像现在脱生了个女人胎子,甚么委曲烦难都说不出来。女人你还不晓得呢,如果人家女人们出了门子,这一辈子跟着人是更没法儿的。若说修行,也只要修得真。那妙师父自为才情比我们强,他就嫌我们这些人俗,岂知俗的才气得善缘呢。他现在到底是遭了大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