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大姐毒尽癍回,十二今后送了娘娘,百口祭天祀祖,还愿焚香,道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寝室。见了凤姐,恰是鄙谚云“新婚不如远别”,更有无穷恩爱,自不必烦絮。
凤姐自掀帘子出去,说道:“平儿疯魔了。这蹄子当真要降伏我,细心你的皮要紧!”贾琏听了,已绝倒在炕上鼓掌笑道:“我竟不知平儿这么短长,今后倒伏他了。”凤姐道:“都是你惯的他,我只和你说!”贾琏传闻忙道:“你两个不卯,又拿我来作人。我躲开你们。”凤姐道:“我看你躲到那边去。”贾琏道:“我就来。”凤姐道:“我有话和你筹议。”不知筹议何事,且听下回分化。恰是:
一句未了,凤姐走进院来,因见平儿在窗外,就问道:“要说话两小我不在屋里说,如何跑出一个来,隔着窗子,是甚么意义?”贾琏在窗内接道:“你可问他,倒像屋里有老虎吃他呢。”平儿道:“屋里一小我没有,我在他跟前何为么?”凤姐儿笑道:“恰是没人才好呢。”平儿传闻,便说道:“这话是说我呢?”凤姐笑道:“不说你说谁?”平儿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着,也不打帘子让凤姐,本身先摔帘子出去,往那边去了。
平儿指着鼻子,晃着头笑道:“这件事如何回谢我呢?”喜的个贾琏身痒难挠,跑上来搂着,“心肝肠肉”乱叫乱谢,平儿仍拿了头发笑道:“这是我平生的把柄了。好就好,不好就抖暴露这事来。”贾琏笑道:“你只好生收着罢,千万别叫他晓得。”口里说着,瞅他不防,便抢了过来,笑道:“你拿着终是祸害,不如我烧了他完事了。”一面说着,一面便塞于靴掖内。平儿咬牙道:“没知己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扯谎!”
次日夙起,凤姐往上屋去后,平儿清算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平儿会心,忙揣在袖内,便走至这边房内来,拿出头发来,向贾琏笑道:“这是甚么?”贾琏瞥见着了忙,抢上来要夺。平儿便跑,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要夺,口内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我膀子撅折了。”平儿笑道:“你就是没知己的。我美意瞒着他来问,你倒赌狠!你只赌狠,等他返来我奉告他,看你如何着。”贾琏传闻,忙陪笑恳求道:“好人,赏我罢,我再不赌狠了。”
黛玉一旁盥手,嘲笑道:“也不知是真丢了,也不知是给了人镶甚么戴去了!”宝玉不答,因镜台两边俱是嫁妆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踌躇间,湘云果在身后瞥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拍”的一下,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弊端儿,多迟早才改过!”
黛玉起来唤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宝玉复又出去,坐在镜台中间,只见紫鹃、雪雁出去伏侍梳洗。湘云洗了面,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顺势洗了就完了,免得又畴昔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哈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这盆里的就很多,不消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道:“还是这个弊端儿,多迟早才改。”
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微微的打鼾,料他睡着,便起家拿一领大氅来,替他刚压上,只听“忽”的一声,宝玉便掀畴昔,也仍合目装睡。袭人明知其意,便点头嘲笑道:“你也不消活力,从而后我只当哑子,再不说你一声儿,如何?”宝玉禁不住起家问道:“我又如何了?你又劝我。你劝我也罢了,才刚又没见你劝我,一出去你就不睬我,负气睡了。我还摸不着是为甚么,这会子你又说我恼了。我何尝闻声你劝我甚么话了。”袭人道:“你内心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