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荷叶汤来,贾母看过了。王夫人转头见玉钏儿在那边,便令玉钏与宝玉送去。凤姐道:“他一小我拿不去。”可巧莺儿和喜儿都来了。宝钗晓得他们已吃了饭,便向莺儿道:“宝兄弟正叫你去打络子,你们两个一同去罢。”莺儿承诺,同着玉钏儿出来。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如何端了去?”玉钏笑道:“你放心,我自有事理。”说着,便令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物放在一个捧盒里,令他端了跟着,他两个却空动手走。一向到了怡红院门内,玉钏儿方接了过来,同莺儿进入宝玉房中。
袭人笑道:“那边一时都打得完,现在先拣要紧的打两个罢。”莺儿道:“甚么要紧,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宝玉道:“汗巾子就好。”莺儿道:“汗巾子是甚么色彩的?”宝玉道:“大红的。”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都雅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色彩。”宝玉道:“松花色配甚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鲜艳,再要雅淡当中带些鲜艳。”莺儿道:“翠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打一条翠绿。”莺儿道:“甚么花腔呢?”宝玉道:“共有几样花腔?”莺儿道:“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宝玉道:“前儿你替三女人打的那花腔是甚么?”莺儿道:“那是攒心梅花。”宝玉道:“就是那样好。”
宝玉传闻,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正值袭人端了两碗菜走出去,奉告宝玉道:“今儿奇特,才刚太太打发人给我送了两碗菜来。”宝玉笑道:“必然是今儿菜多,送来给你们大师吃的。”袭人道:“不是,指名给我送来的,还不叫我畴昔叩首。这但是奇了。”宝钗笑道:“给你的,你就吃了,这有甚么可猜忌的。”袭人笑道:“向来没有的事,倒叫我不美意义的。”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美意义了?明儿比这个更叫你不美意义的另有呢。”袭人听了话内有因,素知宝钗不是轻嘴薄舌挖苦人的,本身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义来,便不再提,将菜与宝玉看了,说:“洗了手来拿线。”说毕,便一向的出去了。吃过饭,洗了手,出去拿金线与莺儿打络子。此时宝钗早被薛蟠遣人来请出去了。
一面说,一面叫袭人刚拿了线来,窗外婆子说:“女人们的饭都有了。”宝玉道:“你们用饭去,快吃了来罢。”袭人笑道:“有客在这里,我们怎好去的!”莺儿一面理线,一面笑道:“这话又打那边提及,端庄快吃了来罢。”袭人等传闻方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听呼喊。
那玉钏儿先虽不悦,只鄙见宝玉一些性子没有,凭他如何丧谤,他还是温存和蔼,本身倒不美意义的了,脸上方有三分忧色。宝玉便笑求他:“好姐姐,你把那汤拿了来我尝尝。”玉钏儿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他们来了再吃。”宝玉笑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为走不动,你递给我吃了,你好趁早儿归去交代了,你好用饭的。我尽管迟误时候,你岂不饿坏了。你要懒待动,我少不了忍了疼下去取来。”说着便要下床来,扎挣起来,禁不住嗳哟之声。玉钏儿见他这般,忍不住起家说道:“躺下罢!那世里造了来的业,这会子现世现报。教我那一个眼睛看的上!”一面说,一面哧的一声又笑了,端过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