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煎了药给巧姐儿灌了下去,只听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吐出来,凤姐才略放了一点儿心。只见王夫人那边的小丫头拿着一点儿的小红纸包儿说道:“二奶奶,牛黄有了。太太说了,叫二奶奶亲身把分两对准了呢。”凤姐承诺着接过来,便叫平儿配齐了真珠,冰片,朱砂,快熬起来。本身用戥子按方称了,搀在内里,等巧姐儿醒了好给他吃。只见贾环掀帘出去讲:“二姐姐,你们巧姐儿如何了?妈叫我来瞧瞧他。”凤姐见了他母子便嫌,说:“好些了。你归去说,叫你们姨娘想着。”那贾环口里承诺,尽管各处瞧看。看了一回,便问凤姐儿道:“你这里听的说有牛黄,不知牛黄是如何个样儿,给我瞧瞧呢。”凤姐道:“你别在这里闹了,妞儿才好些。那牛黄都煎上了。”贾环听了,便去伸手拿那铞子瞧时,岂知措手不及,沸的一声,铞子倒了,火已泼灭了一半。贾环见不是事,自发败兴,赶紧跑了。凤姐急的火星直爆,骂道:“真真那一世的仇家朋友!你何必来还来使促狭!畴前你妈要想害我,现在又来害妞儿。我和你几辈子的仇呢!”一面骂平儿不照顾。正骂着,只见丫头来找贾环。凤姐道:“你去奉告赵姨娘,说他操心也太苦了。巧姐儿死定了,不消他惦着了!”平儿仓猝在那边配药再熬,那丫头摸不着脑筋,便悄悄问平儿道:“二奶奶为甚么活力?”平儿将环哥弄倒药铞子说了一遍。丫头道:“怪不得他不敢返来,躲了别处去了。这环哥儿明日还不知如何样呢。平姐姐,我替你清算罢。”平儿说:“这倒不消。幸亏牛黄另有一点,现在配好了,你去罢。”丫头道:“我一准归去奉告赵姨奶奶,也免得他每天说嘴。”
却说薛阿姨一时因被金桂这场气怄得肝气上逆,左肋作痛。宝钗明知是这个原故,也等不及大夫来看,先叫人去买了几钱钩藤来,浓浓的煎了一碗,给他母亲吃了。又和秋菱给薛阿姨捶腿揉胸,停了一会儿,略觉安设。这薛阿姨只是又悲又气,气的是金桂撒泼,悲的是宝钗有涵养,倒觉不幸。宝钗又劝了一回,不知不觉的睡了一觉,肝气也垂垂平复了。宝钗便说道:“妈妈,你这类闲气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过几天走的动了,乐得往那边老太太阿姨处去说说话儿散散闷也好。家里反正有我和秋菱照看着,谅他也不敢如何样。”薛阿姨点点头道:“过两日看罢了。”
却说次日邢夫人过贾母这边来存候,王夫人便提起张家的事,一面回贾母,一面问邢夫人。邢夫人道:“张家虽系老亲,但近年来久已不通音信,不知他家的女人是如何样的。倒是前日孙亲家太太打发老婆子来问安,却提及张家的事,说他家有个女人,托孙亲家那边有对劲的提一提。闻声说只这一个女孩儿,非常娇养,也识得几个字,见不得大阵仗儿,常在房中不出来的。张大老爷又说,只要这一个女孩儿,不肯嫁出去,怕人家公婆严,女人受不得委曲,需求半子过门赘在他家,给他摒挡些家事。”贾母听到这里,不等说完便道:“这断使不得。我们宝玉别人伏侍他还不敷呢,倒给人产业家去。”邢夫人道:“恰是老太太这个话。”贾母因向王夫人道:“你返来奉告你老爷,就说我的话,这张家的婚事是作不得的。”王夫人承诺了。贾母便问:“你们昨日看巧姐儿如何样?头里平儿来回我说很不大好,我也要畴昔看看呢。”邢王二夫人道:“老太太虽疼他,他那边耽的住。”贾母道:“却也不止为他,我也要走动走动,活活筋骨儿。”说着,便叮咛:“你们用饭去罢,返来同我畴昔。”邢王二夫人承诺着出来,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