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笑着走开。那晚便与书办咕唧了半夜,第二天拿话去探贾政,被贾政痛骂了一顿。隔一天拜客,里头叮咛伺侯,外头承诺了。停了一会子,办理已经三下了,大堂上没有人接鼓。好轻易叫小我来打了鼓。贾政踱出暖阁,站班喝道的衙役只要一个。贾政也不查问,在墀下上了轿,等轿夫又等了好一回。来齐了,抬出衙门,阿谁炮只响得一声,吹鼓亭的鼓手只要一个打鼓,一个吹号筒。贾政便也活力说:“平常还好,如何今儿不会合至此。”昂首看那执事,倒是搀前掉队。勉强拜客返来,便传误班的要打,有的说因没有帽子误的,有的说是号衣当了误的,又有的说是三天没用饭抬不动。贾政活力,打了一两个也就罢了。隔一天,管厨房的上来要钱,贾政带来银两付了。
一日在第宅闲坐,见桌上堆着一堆字纸,贾政一一看去,见刑部一本:“为报明事,会看得金陵籍行商薛蟠――”贾政便吃惊道:“了不得,已经提本了!”随用心看下去,是“薛蟠殴伤张三身故,串嘱尸证捏供误杀一案。”贾政一拍桌道:“完了!”只得又看,底下是:
李十儿道:“不要我出了头得了银钱,又说我得了大分儿了。窝儿里反起来,大师没意义。”世人道:“你万安,没有的事。就没有多少,也强似我们腰里掏钱。”正说着,只见粮房书办走来找周二爷。李十儿坐在椅子上,跷着一只腿,挺着腰说道:“找他做甚么?”书办便垂手陪着笑说道:“本官到了一个多月的任,这些州县太爷见得本官的布告短长,晓得不好说话,到了这时侯都没有开仓。如果过了漕,你们太爷们来做甚么的。”李十儿道:“你别混说。老爷是有根蒂的,说到那边是要办到那边。这两天原要行文催兑,因我说了缓几天赋歇的。你到底找我们周二爷做甚么?”书办道:“原为探听催文的事,没有别的。”李十儿道:“更加胡说,方才我说催文,你就信嘴扯谈。可别鬼鬼祟祟来讲甚么帐,我叫本官打了你,退你。”书办道:“我在衙门内已经三代了。外头也有些面子,家里还过得,就规端方矩伺侯本官升了还能够,不象那些等米下锅的。”说着,回了一声“二太爷,我走了。”李十儿便站起,堆着笑说:“这么不由顽,几句话就脸急了。”书办道:“不是我脸急,若再说甚么,岂不带累了二太爷的清名呢。”李十儿过来拉着书办的手说:“你贵姓啊?”书办道:“不敢,我姓詹,单名是个。会字,从小儿也在京里混了几年。”李十儿道:“詹先生,我是久闻你的名的。我们兄弟们是一样的,有甚么话早晨到这里我们说一说。”书办也说:“谁不晓得李十太爷是能事的,把我一诈就吓毛了。”
且说贾政带了几个在京请的幕友,晓行夜宿,一日到了本省,见过下属,即到任拜印受事,便查盘各属州县粮米堆栈。贾政向来作京官,只晓得郎中事件都是一景儿的事情,就是外任,原是学差,也无关于吏治上。以是外省州县折收粮米讹诈乡愚这些弊端,虽也闻声别人讲究,却何尝身亲其事。只要一心做好官,便与幕宾商讨出示严禁,并谕以一经查出,必然详参揭报。初到之时,公然胥吏害怕,便百计追求,偏遇贾政这般古执。那些家人跟了这位老爷在都中一无出息,好轻易盼到仆人放了外任,便在京指着在外发财的名头向人假贷,做衣裳装面子,内心想着,到了任,银钱是轻易的了。不想这位老爷呆性发作,当真要查办起来,州县馈送一概不受。门房签押等民气里策画道:“我们再挨半个月,衣服也要当完了。债又逼起来,那可如何样好呢。目睹得白花花的银子,只是不能到手。”那些长随也道:“你们爷们到底还没花甚么本钱来的。我们才冤,花了多少的银子打了个门子,来了一个多月,连半个钱也没见过。想来跟这个主儿是不能捞本儿的了。明儿我们齐打伙儿乞假去。”次日公然聚齐,都来乞假。贾政不知就里,便说:“要来也是你们,要去也是你们。既嫌这里不好,就都请便。”那些长随怨声载道而去。只剩下些家人,又商讨道:“他们可去的去了,我们去不了的,到底想个法儿才好。”内里有一个管门的叫李十儿,便说:“你们这些没本事的东西,着甚么忙!我见这长字号儿的在这里,不犯给他出头。现在都饿跑了,瞧瞧你十太爷的本领,少不得本主儿依我。只是要你们同心,打伙儿弄几个钱回家受用,若不随我,我也不管了,反正拚得过你们。”世人都说:“好十爷,你还主儿信得过。若你不管,我们实在是死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