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即忙出来,瞥见王夫人带着病也在那边。便向贾母请了安。贾母叫他坐下,便说:“你不日就要到差,我有多少话与你说,不知你听不听?”说着,掉下泪来。贾政忙站起来讲道:“老太太有话尽管叮咛,儿子怎敢不服从呢。”贾母咽哽着说道:“我本年八十一岁的人了,你又要做外任去,偏有你大哥在家,你又不能告亲老。你这一去了,我所疼的只要宝玉,恰好的又病得胡涂,还不晓得如何样呢。我昨日叫赖升媳妇出去叫人给宝玉算算命,这先生算得好灵,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需冲要冲喜才好,不然只怕保不住。我晓得你不信那些话,以是教你来筹议。你的媳妇也在这里。你们两个也筹议筹议,还是要宝玉好呢,还是随他去呢?”贾政陪笑说道:“老太太当初疼儿子这么疼的,莫非做儿子的就不疼本身的儿子不成么。只为宝玉不长进,以是经常恨他,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义。老太太既要给他立室,这也是该当的,岂有逆着老太太不疼他的理。现在宝玉病着,儿子也是不放心。因老太太不叫他见我,以是儿子也不敢言语。我到底瞧瞧宝玉是个甚么病。”
一日,黛玉早餐后带着紫鹃到贾母这边来,一则存候,二则也为本身散散闷。出了潇湘馆,走了几步,俄然想起忘了手绢子来,因叫紫鹃归去取来,本身却渐渐的走着等他。刚走到沁芳桥那边山石背后,当日同宝玉葬花之处,忽听一小我呜哭泣咽在那边哭。黛玉煞住脚听时,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哭着叨叨的是些甚么话。内心甚是迷惑,便渐渐的走去。及到了跟前,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在那边哭呢。黛玉未见他时,还只疑府里这些大丫头有甚么说不出的苦衷,以是来这里宣泄宣泄,及至见了这个丫头,却又好笑,因想到:这类蠢货有甚么情种,天然是那屋里作粗活的丫头受了大女孩子的气了。细瞧了一瞧,却不认得。那丫头见黛玉来了,便也不敢再哭,站起来拭眼泪。黛玉问道:“你好好的为甚么在这里悲伤?”
黛玉笑着道:“宝二爷在家么?”袭人不知底里,刚要答言,只见紫鹃在黛玉身后和他努嘴儿,指着黛玉,又摇摇手儿。袭人不解何意,也不敢言语。黛玉却也不睬会,本身走进房来。瞥见宝玉在那边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瞅着嘻嘻的傻笑。黛玉本身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小我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谦让,尽管对着脸傻笑起来。袭人瞥见这番风景,内心大不得主张,只是没法儿。俄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为甚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女人病了。”袭人紫鹃两个吓得脸孔改色,赶紧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傻笑起来。袭人见了如许,晓得黛玉此时心中利诱不减于宝玉,因悄和紫鹃说道:“女人才好了,我叫秋纹mm同着你搀回女人歇歇去罢。”因转头向秋纹道:“你和紫鹃姐姐送林女人去罢,你可别混说话。”秋纹笑着,也不言语,便来同着紫鹃搀起黛玉。
那黛玉此时内心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普通,甜苦酸咸,竟说不上甚么味儿来了。停了一会儿,颤巍巍的说道:“你别混说了。你再混说,叫人闻声又要打你了。你去罢。”说着,本身移身要回潇湘馆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普通,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渐渐的走将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畔,本来脚下软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的路。这时刚到沁芳桥畔,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里走起来。紫鹃取了绢子来,却不见黛玉。正在那边看时,只见黛玉色彩乌黑,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边东转西转。又见一个丫头往前头走了,离的远,也看不出是那一个来。心中惊奇不定,只得赶过来悄悄的问道:“女人如何又归去?是要往那边去?”黛玉也只恍惚闻声,随口应道:“我问问宝玉去!”紫鹃听了,摸不着脑筋,只得搀着他到贾母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