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尽管千恩万谢的,拿了银子钱,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内里。周瑞家的道:“我的娘啊!你见了他如何倒不会说了?开口就是。你侄儿'。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便是亲侄儿,也要说和软些。
次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经验了几句。那板儿才五六岁的孩子,一无所知,闻声刘姥姥带他进城逛去,便喜的无不该承。因而刘姥姥带他进城,找至宁荣街。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轿马,刘姥姥便不敢畴昔,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呢。刘姥姥只得蹭上来问:“太爷们纳福。”世人打量了他一会,便问“那边来的?”刘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老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在那墙角劣等着,一会子他们家有人就出来的。”内里有一老年人说道:“不要误他的事,何必耍他。”因向刘姥姥道:“那周大爷过去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带住着,他娘子却在家。你要找时,从这边绕到后街上后门上去问就是了。”
那刘姥姥先听告知艰巨,只当是没有,内心便突突的,厥后闻声给他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晓得艰巨的。但鄙谚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如何,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周瑞家的见他说的粗鄙,尽管使眼色止他。凤姐瞥见,笑而不睬,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刘姥姥的跟前。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临时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这钱雇车坐罢。他日无事,尽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义。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ъл,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待。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垂垂的人才散出,只要服侍端菜的几小我。半日鸦雀不闻以后,忽见二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森列,还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他。刘姥姥会心,因而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会,方过这边屋里来。
刘姥姥因说:“这凤女人本年大还不过二十岁罢了,就这等有本领,当如许的家,但是可贵的。”周瑞家的听了道:“我的姥姥,奉告不得你呢。这位凤女人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
这里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就有家下很多媳妇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早晨再来回。如有很要紧的,你就带出去现办。”平儿出去了,一会出去讲:“我都问了,没甚么紧事,我就叫他们散了。”凤姐点头。只见周瑞家的返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了,本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操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如有甚说的,尽管奉告二奶奶,都是一样。”刘姥姥道:“也没甚说的,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甚说的便罢,如有话,尽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会心,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本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度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刚说到这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东府里的小大爷出去了。”凤姐忙止刘姥姥:“不必说了。”一面便问:“你蓉大爷在那边呢?”只听一起靴子脚响,出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孔清秀,身材姣美,轻裘宝带,美服华冠。刘姥姥此时坐不是,立不是,藏没处藏。凤姐笑道:“你尽管坐着,这是我侄儿。”刘姥姥方扭扭捏捏在炕沿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