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的薛蟠悔怨不迭,反来安抚金桂。金桂见婆婆如此说丈夫,更加得了意,便装出些张致来,总不睬薛蟠。薛蟠没了主张,惟自怨罢了,好轻易十天半月以后,才垂垂的哄转过金桂的心来,自此便加一倍谨慎,不免气势又矮了半截下来。那金桂见丈夫旗纛渐倒,婆婆良善,也就垂垂的持戈试马起来。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厥后倚娇作媚,将及薛阿姨,又将至薛宝钗。宝钗久察其不轨之心,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金桂知其不成犯,每欲寻隙,又无隙可乘,只得曲意附就。一日金桂无事,因和香菱闲谈,问香菱故乡父母。香菱皆答健忘,金桂便不悦,说成心欺瞒了他。回问他“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女人起的。”金桂嘲笑道:“大家都说女人通,只这一个名字就不通。”香菱忙笑道:“嗳哟,奶奶不晓得,我们女人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经常还夸呢。”欲明后事,且见下回。
蓼花菱叶不堪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便可为你之窗,何必分晰得如此陌生。前人异姓陌路,尚然同肥马,衣轻裘,敝之而无憾,何况我们。”宝玉笑道:“论交之道,不在肥马轻裘,即黄金白璧,亦不当锱铢较量。倒是这冒昧闺阁,千万使不得的。现在我越性将。公子。女儿改去,竟算是你诔他的倒妙。何况平日你又待他甚厚,故今宁肯弃此一篇大文,万不成弃此。茜纱新句。竟莫若改作。茜纱窗下,蜜斯多情,黄土垄中,丫环薄命。如此一改,虽于我无涉,我也惬怀的。”黛玉笑道:“他又不是我的丫头,何用作此语。何况蜜斯丫环亦不高雅,等我的紫鹃死了,我再如此说,还不算迟。”宝玉听了,忙笑道:“这是何必又咒他。”黛玉笑道:“是你要咒的,并不是我说的。”宝玉道:“我又有了,这一改可安妥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必命。”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穷的猜疑乱拟,内里却不肯暴露,反赶紧含笑点头称妙,说:“公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端庄事罢。才刚太太打发人叫你明儿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想是明儿那家人来拜允,以是叫你们畴昔呢。”宝玉鼓掌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儿还一定能去呢。”黛玉道:“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
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宝玉忙道:“这里风冷,我们只顾呆站在这里,快归去罢。”黛玉道:“我也家去安息了,明儿再见罢。”说着,便自取路去了。宝玉只得闷闷的转步,又忽想起来黛玉无人随伴,忙命小丫头子跟了送归去。本身到了怡红院中,果有王夫人打发老嬷嬷来,叮咛他明日一早过贾赦那边去,与方才黛玉之言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