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黛玉和湘云二人并未去睡觉。只因黛玉见贾府中很多人弄月,贾母犹叹人少,不似当年热烈,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弄月等语,不觉对景感念,自去俯栏垂泪。宝玉远因晴雯病势甚重,诸务偶然,王夫人再四遣他去睡,他也便去了。探春又因克日家事着恼,得空玩耍。虽有迎春惜春二人,偏又平日不大甚合。以是只剩了湘云一人欣喜他,因说:“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我也和你一样,我就不似你如许心窄。何况你又多病,还不本身保养。可爱宝姐姐,姊妹每天说亲道热,早已说本年中秋要大师一处弄月,需求起社,大师联句,到本日便弃了我们,本身弄月去了。社也散了,诗也不作了。倒是他们父子叔侄纵横起来。你可知宋太祖说的好:。卧榻之侧,岂许别人熟睡。他们不作,我们两个竟联起句来,明日羞他们一羞。”黛玉见他这般安慰,不肯负他的豪兴,因笑道:“你看这里这等人声喧闹,有何诗兴。”
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湘云笑道:“这一句如何压韵,让我想想。”因起家负手,想了一想,笑道:“够了,幸而想出一个字来,几近败了。”因联道:
说着,二人便同下了山坡。只一转弯,就是池沿,沿上一带竹栏相接,直通着那边藕香榭的途径。因这几间就在此山度量当中,乃凸碧山庄之退居,因洼而近水,故颜其额曰“凹晶溪馆”。是以处房宇未几,且又矮小,故只要两个老婆子上夜。本日探听得凸碧山庄的人应差,与他们无干,这两个老婆子关了月饼果品并犒赏的酒食来,二人吃得既醉且饱,早已息灯睡了。黛玉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他们睡了好。我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近水弄月如何?”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高低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以内。轻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上船吃酒倒好。这如果我家里如许,我就立即坐船了。”黛玉笑道:“恰是前人常说的好,。事若责备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偏要坐船起来。”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白叟家说的不错。说贫困之家自为繁华之家事事称心,奉告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我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繁华之乡,只你我竟有很多不遂心的事。”黛玉笑道:“不但你我不能称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乃珍宝玉探丫甲等人,不管事大事小,有理在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客居客寄之人哉!”湘云传闻,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我们且联诗。”
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湘云方欲联时,黛玉指池中黑影与湘云看道:“你看那河里如何象小我在黑影里去了,敢是个鬼罢?”湘云笑道:“但是又见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他一下。”因哈腰拾了一块小石片向那池中打去,只听打得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者几次。只听那黑影里嘎然一声,却飞起一个明白鹤来,直往藕香榭去了。黛玉笑道:“本来是他,蓦地想不到,反吓了一跳。”湘云笑道:“这个鹤风趣,倒助了我了。”因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听了,又喝采,又跺足,说:“了不得,这鹤真是助他的了!这一句更比。秋湍分歧,叫我对甚么才好?。影字只要一个。魂字可对,何况。寒塘渡鹤多么天然,多么现成,多么有景且又新奇,我竟要搁笔了。”湘云笑道:“大师细想就有了,不然就放着明日再联也可。”黛玉只看天,不睬他,半日,蓦地笑道:“你不必说嘴,我也有了,你听听。”因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