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公然本身眼力不错,平日认他是个知己,公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怀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天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
这里袭人见他去了,自思方才之言,必然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不免鄙人之事,令人可惊可畏。想到其间,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心下暗度若那边治方免此丑祸。正裁疑间,忽有宝钗从那边走来,笑道:“大毒日头地下,出甚么神呢?”袭人见问,忙笑道:“那边两个雀儿打斗,倒也好玩,我就看住了。”宝钗道:“宝兄弟这会子穿了衣服,忙忙的那去了?我才瞥见走畴昔,倒要叫住问他呢。他现在说话更加没了经纬,我故此没叫他了,由他畴昔罢。”袭人道:“老爷叫他出去。”宝钗听了,忙道:嗳哟!这么黄天暑热的,叫他做甚么!别是想起甚么来生了气,叫出去经验一场。袭人笑道。不是这个,想是有客要会。宝钗笑道。这个客也没意义,这么热天,不在家里风凉,还跑些甚么!袭人笑道。倒是你说说罢。
宝钗道:“前次他就奉告我,在家里做活做到半夜天,如果替别人做一点半点,他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袭人道:“偏生我们阿谁牛心左性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里这些活计上的人作。我又弄不开这些。”宝钗笑道:“你理他呢!
宝钗忙道:“姨娘这会子又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儿倒做了两套,拿来给他岂不费事。何况他活着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服,身量又相对。”王夫人道:“固然如许,莫非你不忌讳?”宝钗笑道:“姨娘放心,我向来不计算这些。”一面说,一面起家就走。王夫人忙叫了两小我来跟宝女人去。
史湘云道:“阿弥陀佛,冤枉冤哉!我要如许,就立即死了。你瞧瞧,这么大热天,我来了,必然赶来先瞧瞧你。不信你问问缕儿,我在家不时候刻那一回不念你几声。”话未了,忙的袭人和宝玉都劝道:“顽话你又当真了。还是这么性急。”史湘云道:“你不说你的话噎人,倒说人道急。”一面说,一面翻开手帕子,将戒指递与袭人。袭人感激不尽,因笑道:“你前儿送你姐姐们的,我已得了,今儿你亲身又送来,可见是没忘了我。只这个就试出你来了。戒指儿能值多少,可见你的心真。”史湘云道:“是谁给你的?”袭人道:“是宝女人给我的。”湘云笑道:我只当是林姐姐给你的,本来是宝钗姐姐给了你。
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固然如此说,到底我心不安。”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非常过不去,不过量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王夫人道:“刚才我赏了他娘五十两银子,原要还把你mm们的新衣服拿两套给他妆裹。谁知凤丫头说可巧都没甚么新做的衣服,只要你林mm作生日的两套。我想你林mm阿谁孩子平日是个故意的,何况他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过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妆裹去,岂不忌讳。因为这么样,我现叫裁缝赶两套给他。如果别的丫头,赏他几两银子就完了,只是金钏儿固然是个丫头,平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儿也差未几。”口里说着,不觉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