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口该班的小厮们见了平儿出来,都站起来了,又有两个跑上来,赶着平儿叫“女人”。平儿问:“又说甚么?”那小厮笑道:“这会子也好迟早了,我妈病了,等着我去请大夫。好女人,我讨半日假可使的?”平儿道:“你们倒好,都商讨定了,一天一个乞假,又不回奶奶,只和我胡缠。前儿住儿去了,二爷偏生叫他,叫不着,我应起来了,还说我作了情。你今儿又来了。”周瑞家的道:“当真的他妈病了,女人也替他应着,放了他罢。”平儿道:“明儿一早来。听着,我还要使你呢,再睡的日头晒着屁股再来!你这一去,带个信儿给旺儿,就说奶奶的话,问着他那剩的利钱。明儿若不交了来,奶奶也不要了,就越性送他使罢。”那小厮欢天喜地承诺去了。
平儿一面和宝钗湘云等吃喝,一面转头笑道:“奶奶,别只摸的我怪痒的。”李氏道:“嗳哟!这硬的是甚么?”平儿道:“钥匙。”李氏道:“甚么钥匙?要紧梯己东西怕人偷了去,却带在身上。我成日家和人谈笑,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何为么。”平儿笑道:“奶奶吃了酒,又拿了我来打趣着讽刺儿了。”宝钗笑道:“这倒是实话。我们没事批评起人来,你们这几个都是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来,妙在大家有大家的好处。”李纨道:“大小都有个天理。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阿谁鸳鸯如何使得。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他敢采纳。偏老太太只听他一小我的话。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欺诈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固然如许,倒常替人说好话儿,还倒不依势欺人的。”惜春笑道:“老太太昨儿还说呢,他比我们还强呢。”平儿道:“那原是个好的,我们那边比的上他。”宝玉道:“太太屋里的彩霞,是个诚恳人。”探春道:“可不是,外头诚恳,内心稀有儿。太太是那么佛爷似的,事情上不留意,他都晓得。凡百一应事都是他提着太太行。连老爷在家出外去的一应大小事,他都晓得。太太忘了,他背后里奉告太太。”
宝玉信觉得真,回至房中,策画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出来给了茗烟几百钱,按着刘姥姥说的方向地名,着茗烟去先踏看明白,返来再做主张。那茗烟去后,宝玉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急的热锅上的蚂蚁普通。好轻易比及日落,方见茗烟兴兴头头的返来。宝玉忙道:“可有庙了?”茗烟笑道:“爷听的不明白,叫我好找。那地名坐落不似爷说的一样,以是找了一日,找到东北上田埂子上才有一个破庙。”宝玉传闻,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刘姥姥丰年纪的人,一时错记了也是有的。你且说你见的。”茗烟道:“那庙门却倒是朝南开,也是稀破的。我找的正没好气,一见这个,我说。可好了,赶紧出来。一看泥胎,唬的我跑出来了,活似真的普通。”宝玉喜的笑道:“他能窜改人了,天然有些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