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见他说话清楚,辞吐有致,一面又向贾政笑道:“公子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活着翁前冒昧,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贾政忙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蕃郡余祯,果如是言,亦荫生辈之幸矣。”水溶又道:“只是一件,公子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天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昔小王曾蹈此辙,想公子亦一定不如是也。若公子在家难以勤奋,无妨常到寒第。小王虽鄙人,却多蒙海上众名流凡至都者,未有不另看重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公子常去谈闲谈会,则学问能够日进矣。”贾政忙躬身承诺。
凤姐也略坐片时,便回至净室安息,老尼相送。此时众婆娘媳妇见无事,都连续散了,自去安息,跟前不过几个亲信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凤姐因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削发的时节,当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奶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是以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战略,两处难堪。不想守备家听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唾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准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负气偏要退定礼。我想现在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能够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如果肯行,张家连倾家孝敬也都甘心。”
且说宁府送殡,一起热烈非常。刚至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诸同僚部属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谢过,然后出城,竟奔铁槛寺通衢行来。彼时贾珍带贾蓉来到诸长辈前,让坐轿上马,因此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车轿,贾珍一辈的也将要上马。凤姐儿因挂念着宝玉,怕他在郊野纵性逞强,不平家人的话,贾政管不着这些小事,唯恐有个失闪,难见贾母,是以便命小厮来唤他。宝玉只得来到他车前。凤姐笑道:“好兄弟,你是个尊朱紫,女孩儿一样的品德,别学他们猴在顿时。下来,我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宝玉传闻,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谈笑前来。
只要几个亲戚是至近的,等做过三日安灵道场方去。当时邢,王二夫人知凤姐必不能来家,也便就要进城。王夫人要带宝玉去,宝玉乍到郊野,那边肯归去,只要跟凤姐住着。王夫人没法,只得交与凤姐便返来了。本来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当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丁,在此便宜存放。此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丁借居。不想现在后辈人丁富强,此中贫富不一,或脾气参商:有那家业艰巨循分的,便住在这里了,有那尚场面有钱势的,只说这里不便利,必然别的或村落或尼庵寻个下处,为事毕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独占凤姐嫌不便利,因此早遣人来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腾出两间屋子来作下处。本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当下和尚工课已完,奠过茶饭,贾珍便命贾蓉请凤姐安息。凤姐见另有几个妯娌陪着女亲,本身便辞了世人,带了宝玉,秦钟往水月庵来。本来秦业年老多病,不能在此,只命秦钟等候安灵罢了。那秦钟便只跟着凤姐,宝玉,一时到了水月庵,净虚带领智善,智能两个门徒出来驱逐,大师见过。凤姐等来至净室换衣净手毕,因见智能儿更加长高了,模样儿更加出息了,因说道:“你们师徒如何这些日子也不往我们那边去?”净虚道:“但是这几天都没工夫,因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叫请几位师父念三日lt;lt;血盆经gt;gt;,忙的没个空儿,就没来请奶奶的安。”不言老尼陪着凤姐。且说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玩耍,因见智能过来,宝玉笑道:“能儿来了。”秦钟道:“理那东西何为么?”宝玉笑道:“你别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小我没有,你搂着他何为么?这会子还哄我。”秦钟笑道:“这但是没有的话。”宝玉笑道:“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他倒碗茶来我吃,就丢开手。”秦钟笑道:“这又奇了,你叫他倒去,还怕他不倒?何需求我说呢。”宝玉道:“我叫他倒的是无情义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义的。”秦钟只得说道:“能儿,倒碗茶来给我。”那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因常与宝玉秦钟顽笑。他现在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骚,那秦钟也极爱他妍媚,二人虽未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见了秦钟,心眼俱开,走去倒了茶来。秦钟笑道:“给我。”宝玉叫:“给我!”智能儿抿嘴笑道:“一碗茶也争,我莫非手里有蜜!”宝玉先抢得了,吃着,方要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一时来请他两个去吃茶果点心。他两个那边吃这些东西,坐一坐仍出来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