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没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畴昔存候。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不在话下。
贾琏到了堂屋里,便把脚步放轻了,往里间探头,只见邢夫人站在那边。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出去,又使眼色与邢夫人。邢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来,放在贾母跟前。贾母一回身,贾琏不防,便没躲聪明。贾母便问:“外头是谁?倒象个小子一伸头。”凤姐儿忙起家说:“我也恍忽瞥见一小我影儿,让我瞧瞧去。”一面说,一面起家出来。贾琏忙出来,陪笑道:“探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好预备肩舆。”贾母道:“既这么样,如何不出去?又作鬼作神的。”贾琏陪笑道:“见老太太顽牌,不敢轰动,不过叫媳妇出来问问。”贾母道:“就忙到这一时,等他家去,你问多少问不得?那一遭儿你这么谨慎来着!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唬我一跳。甚么好下贱种子!你媳妇和我顽牌呢,另有半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筹议治你媳妇去罢。”说着世人都笑了。鸳鸯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贾母也笑道:“但是,我那边记得甚么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活力!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现在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颠末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呢!”贾琏一声儿不敢说,忙退了出来。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的笑道:“我说着你不听,到底碰在网里了。”正说着,只见邢夫人也出来,贾琏道:“都是老爷闹的,现在都搬在我和太太身上。”邢夫人道:“我把你没孝心雷打的下贱种子!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的呢,这几日活力,细心他捶你。”贾琏道:“太太快畴昔罢,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说着,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
湘莲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上马,将马拴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我们先设个誓,今后要变了心,奉告人去的,便应了誓。”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赶紧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奉告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感觉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湘莲走上来瞧瞧,晓得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力量,向他脸上拍了几下,顿时便开了果子铺。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颠仆,口内说道:“原是两家甘心,你不依,只好说,为甚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漫骂。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要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短长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感觉疼痛难禁,不由有“嗳哟”之声。湘莲嘲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浑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薛蟠不该,只伏着哼哼。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薛蟠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晓得你是端庄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湘莲道:“不消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薛蟠道:“现在没甚么说的。不过你是个端庄人,我错了。”湘莲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薛蟠哼哼着道:“好兄弟。”湘莲便又一拳。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湘莲又连两拳。薛蟠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今后我敬你怕你了。”湘莲道:“你把那水喝两口。”薛蟠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如何喝得下去!”湘莲举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湘莲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薛蟠听了叩首不迭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