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坐起说道:“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青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自你们老爷起,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就是宝玉呢,我疼了他一场。”说到那边,拿眼满地下瞅着。王夫人便推宝玉走到床前。贾母从被窝里伸脱手来拉着宝玉道:“我的儿,你要争气才好!”宝玉嘴里承诺,内心一酸,那眼泪便要流下来,又不敢哭,只得站着,听贾母说道:“我想再见一个重孙子我就放心了。我的兰儿在那边呢?”李纨也推贾兰上去。贾母放了宝玉,拉着贾兰道:“你母亲是要孝敬的,将来你成了人,也叫你母亲风景风景。凤丫头呢?”凤姐本来站在贾母中间,赶快走到面前说:“在这里呢。”贾母道:“我的儿,你是太聪明了,将来修修福罢。我也没有修甚么,不过心实亏损,那些吃斋念佛的事我也不大干,就是旧年叫人写了些lt;lt;金刚经gt;gt;送送人,不知送完了没有?”
凤姐道:“还提阿谁,他也是那边难堪。第一件银钱不在他手里,要一件得回一件,那边凑手。”世人道:“老太太这项银子不在二爷手里吗?”凤姐道:“你们返来问管事的便晓得了。”世人道:“怨不得我们闻声外头男人抱怨说:。这么件大事,我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如何能同心呢?”凤姐道:“现在不消说了,眼面前的事大师留些神罢。倘或闹的上头有了甚么说的,我和你们不依的。”世人道:“奶奶要如何样他们敢抱怨吗,只是上头一人一个主张,我们实在难殷勤的。”凤姐听了没法,只得央说道:“好大娘们!明儿且帮我一天,等我把女人们闹明白了再说罢咧。”世人服从而去。
凤姐一肚子的委曲,愈想愈气,直到天亮又得上去。要把各处的人清算清算,又恐邢夫人活力,要和王夫人说,怎奈邢夫人调拨。这些丫头们见邢夫人等不助着凤姐的威风,更加作践起他来。幸得平儿替凤姐排解,说是“二奶奶巴不得要好,只是老爷太太们叮咛了外头,不准糜费,以是我们二奶奶不能对付到了。”说过几次才得温馨些。虽说僧经道忏,上祭挂帐,络绎不断,终是银钱鄙吝,谁肯主动,不过草草了事。连日王妃诰命也来得很多,凤姐也不能上去照顾,只幸亏底下筹措,叫了阿谁,走了这个,发一回急,央及一会,胡弄过了一起,又打发一起。别说鸳鸯等看去不象样,连凤姐本身内心也过不去了。
凤姐不敢再言,只得含悲忍泣的出来,又叫人传齐了世人,又叮咛了一会,说:“大娘婶子们不幸我罢!我上头捱了好些说,为的是你们不齐截,叫人笑话。明儿你们豁出些辛苦来罢。”那些人回道:“奶奶办事不是今儿个一遭儿了,我们敢违拗吗。只是这回的事上头过于累坠。只说打发这顿饭罢,有的在这里吃,有的要在家里吃,请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来。诸如此类,那得齐备。还求奶奶劝劝那些女人们不要挑饬就好了。”凤姐道:“头一层是老太太的丫头们是难缠的,太太们的也难说话,叫我说谁去呢。”
邢夫人虽说是冢妇,仗着“悲戚为孝”四个字,倒也都不睬会。王夫人落得跟了邢夫人行事,余者更不必说了。独占李纨瞧出凤姐的苦处,也不敢替他说话,只自叹道:“俗话说的,。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搀扶',太太们不亏了凤丫头,那些人还帮着吗!如果三女人在家还好,现在只要他几个本身的人瞎筹措,面前背后的也抱怨说是一个钱摸不着,脸面也不能剩一点儿。老爷是一味的尽孝,碎务上头不大明白,如许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几个钱就办的开了吗!不幸凤丫头闹了几年,不想在老太太的事上,只怕保不住脸了。”因而抽暇儿叫了他的人来叮咛道:“你们别看着人家的样儿,也糟塌起琏二奶奶来。别打量甚么穿孝守灵就算了大事了,不过混过几天就是了。瞥见那些人筹措不开,便插个手儿也未为不成,这也是公事,大师都该着力的。”那些素服李纨的人都承诺着说:“大奶奶说得非常。我们也不敢那么着,只闻声鸳鸯姐姐们的口话儿好象怪琏二奶奶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