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刚要合眼,又见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走向炕前,就象要上炕似的。凤姐着忙,便叫平儿说:“那边来了一个男人跑到这里来了!”连叫两声,只见丰儿小红赶来讲:“奶奶要甚么?”凤姐睁眼一瞧,不见有人,内心明白,不肯说出来,便问丰儿道:“平儿这东西那边去了?”丰儿道:“不是奶奶叫去请刘姥姥去了么。”凤姐定了一会神,也不言语。
想到此处,倒把一片酸热之心一时冰冷了。才要清算睡时,只听东院里吵嚷起来。未知何事,下回分化。
这里紫鹃被宝玉一招,更加内心难受,直直的哭了一夜。思前想后,“宝玉的事,明知他病中不能明白,以是世人弄鬼弄神的办成了。厥后宝玉明白了,旧病复发,常时哭想,并非忘情负义之徒。本日这类柔情,一发叫人难受,只不幸我们林女人真真是无福消受他。如此看来,人生缘分都有必然,在那未到头时,大师都是痴心妄图。乃至无可如何,那胡涂的也就不睬会了,那情深义重的也不过临风对月,挥泪哀号。不幸那死的倒一定晓得,这活的真真是忧?悲伤,无休无了。算来竟不如草木石头,无知无觉,倒也心中洁净!”
这里凤姐更加不好,丰儿等不免哭起来。巧姐闻声赶来。刘姥姥也仓猝走到炕前,嘴里念佛,捣了些鬼,公然凤姐好些。一时王夫人听了丫头的信,也过来了,先见凤姐温馨些,心下略放心,见了刘姥姥,便说:“刘姥姥你好?甚么时候来的?”刘姥姥便说:“请太太安。”不及细说,只言凤姐的病。讲究了半天,彩云出去讲:“老爷请太太呢。”王夫人丁宁了平儿几句话,便畴昔了。凤姐闹了一回,此时又觉清楚些,见刘姥姥在这里,内心信他求神祷告,便把丰儿等支开,叫刘姥姥坐在头边,奉告贰心神不宁如见鬼怪的样。刘姥姥便说我们屯里甚么菩萨灵,甚么庙有感到。凤姐道:“求你替我祷告,要用进献的银钱我有。”便在手腕上褪下一支金镯子来交给他。刘姥姥道:“姑奶奶,不消阿谁。我们村落人家许了愿,好了,花上几百钱就是了,那用这些。就是我替姑奶奶求去,也是许愿。等姑奶奶好了,要花甚么本身去花罢。”凤姐明知刘姥姥一片美意,不好勉强,只得留下,说:“姥姥,我的命交给你了。我的巧姐儿也是千灾百病的,也交给你了。”
紫鹃内里接着说道:“这但是甚么意义呢?早就请二爷出来,有话明日说罢。这是何必来!”宝玉还要说话,因见麝月在那边,不好再说别的,只得一面同麝月走回,一面说道:“罢了,罢了!我此生当代也难辨白这个心了!唯有老天晓得罢了!”说到这里,那眼泪也不知从那边来的,滚滚不竭了。麝月道:“二爷,依我劝你死了心罢,白陪眼泪也可惜了儿的。”宝玉也不答言,遂进了屋子。只见宝钗睡了,宝玉也知宝钗装睡。倒是袭人说了一句道:“有甚么话明日说不得,巴巴儿的跑那边去闹,闹出――”说到这里也就不肯说,迟了一迟才接着道:“身上不觉如何样?”宝玉也不言语,只摇点头儿,袭人一面才打发睡下。一夜无眠,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