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笑道:“主子宽了,你们又如许;严了,又抱怨。可知你们难缠”尤二姐道:“我们看他倒好,本来如许!可惜了一个好胎子。”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说,我们也不是见过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每天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胡涂,哪些儿胡涂?姐姐记得穿孝时我们同在一处,那日恰是和尚们出去绕棺,我们都在那边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奉告我们说:‘姐姐不晓得,我并不是没眼色。我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阿谁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去倒。他赶快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本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如何都过得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以是他们不晓得。”尤二姐传闻,笑道:“依你说,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许了他,岂不好?”三姐见有兴儿,不便说话,只低头磕瓜子。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女人定了的。因林女人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
大师正说话,只见隆儿又来了,说:“老爷有事,是件奥妙大事,要遣二爷往安然州去。不过三五日就起家,来回也得半月工夫。本日不能来了。请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明日爷来,好作决计。”说着,带了兴儿,也归去了。
话说鲍二家的打了兴儿一下子,笑道:“原有些真的,叫你又编了这些混话,更加没了捆儿。你倒不像跟二爷的人,这些混话倒像是宝玉那边的了。”尤二姐才要又问,忽见尤三姐笑问道:“但是你们家那宝玉,除了上学,他作些甚么?”兴儿笑道:“姨娘别问他,提及来,姨娘也一定信。他长了这么大,独他没有上过端庄书院。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好读书。老太太的宝贝,老爷先还管,现在也不敢管了。整天家疯疯颠癫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大家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内心天然是聪明的,谁知是外清而内浊,见了人,一句话也没有。统统的好处,虽没上过学,倒难为他认得几个字。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也没刚柔,偶然见了我们,喜好时,没上没下大师乱玩一阵;不喜好,各自走了,他也不睬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睬,他也不责备。是以,没人怕他,尽管随便,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