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丫环们又拿了很多各式百般的“送饭的”来,玩了一回。紫鹃笑道:“这一回的劲大,女人来放罢。”黛玉传闻,用手帕垫动手,顿了一顿,公然风紧力大,接过籰子来,跟着鹞子的势将籰子一松,只听一阵“豁刺刺”响,顿时籰子线尽。黛玉因让世人来放。世人都笑道:“大家都有,你先请罢。”黛玉笑道:“这一放,虽风趣,只是不忍。”李纨道:“放鹞子图的是这一乐,以是又说放倒霉,你更该多放些,把你这病根儿都带了去就好了。”紫鹃笑道:“我们女人更加吝啬了。哪一年不放几个子?今俄然又心疼了。女人不放,等我放。”说着,向雪雁手中接过一把西洋小银剪子来,齐籰子根下寸丝不留,“咯登”一声铰断,笑道:“这一去把病根儿可都带了去了!”那鹞子飘飘摇飖,尽管今后退了去,一时只要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儿,再展眼便不见了。世人皆抬头脧眼说:“风趣,风趣。”宝玉道:“可惜不知落在那边去了。若落在有火食处,被小孩子得了还好,若落在荒郊田野,无火食处,我替它孤单。想起来,把我这个放去,教它两个作伴儿罢。”因而也用剪子剪断,照先放了去。
探春正要剪本身的凤凰,见天上也有一个凤凰,因道:“这也不知是谁家的?”世人皆笑说:“且别剪你的,看他倒像要来绞的样儿。”说着,只见那凤凰渐迫迩来,遂与这凤凰绞在一处。世人方要往下收线,那一家也要收线,正不开交,又见一个门扇大的小巧“喜”字儿带响鞭,在半天如钟鸣普通,也迫迩来。世人笑道:“这一个也来绞了。且别收,让它三个绞在一处,倒风趣呢!”说着,那“喜”字公然与这两个凤凰绞在一处。三下齐收乱顿,谁知线都断了,那三个鹞子,飘飘摇飖都去了。世人鼓掌,哄然一笑,说:“倒风趣,可不知那“喜”字是谁家的,忒促狭了些!”黛玉说:“我的鹞子也放去了,我也乏了,我也要安息去了。”宝钗说:“且等我们放了去,大师好散。”说着,看她姊妹都放去了,大师方散。黛玉回房,歪着养乏。要知端的,下回便见。
世人笑道:“端庄你分内的又不能,这却偏有了。即使好,也不算得。”说着,看黛玉的《唐多令》:
湘云先笑道:“好一个‘东风卷得均匀’!这一句就出人之上了。”又看底下道: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流散亦如性命薄,空缠绵,说风骚!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此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本来林黛玉闻得贾政回家,必问宝玉的功课,宝玉肯用心,恐临期吃了亏。是以本身只假装不耐烦,把诗社便不起,也不以外事去勾引他。探春、宝钗二人每日也临一篇楷书字与宝玉,宝玉本身每日也加工,或写二百三百不拘。至三月下旬,便将字又集凑出很多来。这日正算,再得五十篇也就混得畴昔了。谁知紫鹃走来,送了一卷东西与宝玉,拆开看时,倒是一色老油竹纸上临的钟、王蝇头小楷,笔迹且与本身非常类似。喜得宝玉向紫鹃作了一个揖,又亲身来伸谢。接着湘云、宝琴二人亦皆临了几篇相送。凑成虽不敷功课,亦足敷衍了。宝玉放了心,因而将所应读之书,又温理过几遍。恰是每天勤奋,可巧远洋一带海啸,又遭踏了几处生民。处所官题本奏闻,奉旨就着贾政顺道检察施助返来。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宝玉听了,便把书字又搁过一边,还是还是浪荡。